霍清辞抱着霍明晨下楼，看到沙发上的纪兰，纪兰听到脚步声，看向他们，视线跟着他们下楼，来到自己对面那张沙发。
“妈，你今天不用去医院？”霍清辞把霍明晨放一旁。
“下午去医院，阿辞，中午吃个饭在走吧，我让华阿姨做了你最爱吃的姜蓉蒸米鱼。”
外面起风了，院子里那棵大愧树，树叶摇晃剧烈，恐怕会有场大雨，霍清辞眼睛从窗子转回到纪兰脸上，“妈，我还得赶回去，改天陪你一块吃。”
纪兰送他到院子里，霍清辞坐进车，关上车门。
只不过，纪兰没立即走，平时这个不管在家里还是工作中说一不二的女强人，这会儿犹犹豫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霍清辞降下车窗，手臂搭在窗沿上，“妈，是还有什么事吗？”
“阿辞，下周降温了，多穿点衣服，平时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有空去看看你外公，他虽时清醒时糊涂，但他惦记你呢，还有小书那孩子的事，我听你爸说了，这事我相信你能妥善处理好。”纪兰舔舔干燥的唇，“阿辞妈妈有句话想和你说，你如果喜欢小书，不妨把自己的身体状况告诉她，让她作选择。”
霍清辞惊觉，“妈你在说什么？”他万万想不到一向理性的纪兰会对他说这种话，“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这辈子你们别指望我结婚生子这事，是不是让你们早点放弃这个念头？”
“阿辞。”纪兰语气也重了，“你外公想在他走之前看到你结婚。”
霍清辞感到好笑，“所以，为了外公的愿望，你是让我骗婚，还是说举个喇叭到处宣扬我有病这件事，又或者说我按照你们的愿望，随便找一个花瓶放家里，过几年她给我整顶绿帽戴？”
纪兰被霍清辞这通不着边际的话说得面露难堪，“阿辞，你知道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霍清辞继续咄咄逼人，“那是什么意思，你一个博士生导师，连基本的遗传学，病理学都弄不明白？”他坐直身体，手把方向盘，正视车窗外那棵大愧树，左右两个人身宽的树干，霍清辞声音降下来，“妈你为什么不能想开点，你试着接受晨晨，他母亲已经过世了，他也是爸的孩子，你多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他会把你当亲生母亲对待，能不能别总惦记着我那点事。”
话音未落。
“霍清辞！”纪兰失态的吼，被儿子的话气的面容扭曲，一点没平时端庄从容的仪态，“你再说这种话，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纪兰是个喜怒不形于色、心理极强大的女人，大概和她做医生见惯的生离死别过多有关，不管什么时候，哪怕他多次闯入鬼门关，她都能做到镇定自若，有效的把控全局。
霍清辞也是头一回见纪兰发这么大火，这次真的惹母亲生气了，他意识自己说得太过了，再次看车窗外，他看见纪兰泛红的眼圈，霍清辞心里涌起酸涩，这二十多年，父母在他身上花的心血百倍都不止，尤其是纪兰，他的母亲。
霍清辞的声音不在那么强硬，“妈，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们，唯独结婚这事，外公身体不好，我也不能过分违逆他。我上个月，月底去看过他，外公说他做了一辈子科学研究，这一生最让他满意的，不是那些被世人称道的丰功伟绩，而是有一双从不让他操心的儿女，在之后外公又说一句，我是个让他头疼的臭小子，我小时候就调皮胡闹，现在长大了主意大了，更不把他放在眼里。”
儿子一句软话就让纪兰气消了一半，“你也知道。”
霍清辞语气带点哄:“妈，别生气了，儿子给你道歉，对不起。”
纪兰哪里还有气，还被儿子给惹笑了。
霍清辞从家里驶出，没开多远，就近选了一家商超买了两盒礼品，之后他要驱车去四十公里外的孟家。
风比他从家里出来时刮得还要强劲，乌云团聚在一起遮住了大半片天空，汇聚在他头顶，霍清辞的额发被吹得往后翻，他仰望最南边的天空，湛蓝湛蓝，无一丝杂质。那里是T市的方向，四百多公里的路程，他是不可能看到T市的，但他却好像看到了那里的天空。
一滴雨打在正在主路上走着的顾远后脖上，温温的，这已经是一路来的第五滴，他之所以能数出来因为这是太阳雨，晴空万里，隔一阵落个一滴，从食堂到宿舍这段路，他淋了五滴，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现在确认不是。
顾远手里拎着打包回来的午餐，他给靳子煜带的，靳子煜今早回来，就坐在书桌前，拿出他的笔记本电脑，埋头写代码。
顾远没陪他待多久就去上课了，中午吃饭时间，他给靳子煜打电话问他在哪，一问才知道他还在宿舍，知道他中饭没吃，他给他打包了一份回来。
这人前些天，白天见得到人晚上跟失踪了一样，今天早上回来又是失魂落魄的，顾远不由地怀疑靳子煜是不是和孟秦书分手了。
最近这段时间，舞蹈系施凝语的死，孟秦书成了最大嫌疑人，靳子煜又是和孟秦书在谈恋爱，他每经过一处，都会有人对他抱以审视的眼神。
顾远清楚靳子煜的为人，他不可能因为孟秦书现在仅仅是嫌疑人而跟她提分手，那么只有可能是孟秦书提的。
推开宿舍门，顾远走进宿舍，他把饭菜往靳子煜手边一放，刚要出声提醒他吃饭，却被靳子煜电脑里的监控影像给吸引了。
监控影像里是一处亮灯楼道里的录像，像是三号楼一楼南面楼梯口，因为没人经过像静置了一样。
顾远凑近一看，上面的时间是19:35分。
顾远整张脸突然惊骇变色，他按住靳子煜的肩头，压住声压不住喉咙里的抖，“用技术手段入侵学校监控被学校发现会被处分甚至开除的，子煜你在做什么！”
顾远下意识地看关起的门，靳子煜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似的，只是盯着视频里的录像再看。
T大的计算机是王牌专业，仅次于清大，T大的监控系统是出自两位非常牛的老学长，这么多年不是没遇到过外网攻击，但从未有被入侵成功过。
可子煜竟然破解了，顾远深抽一口气，不是佩服是惊恐，老师曾拿这个程序作为案例分析过，这个程序有最后一套保护机制，一旦被侵入，会立即触发自动报警，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网关一定上传了报警信号。
靳子煜疯了，为了一个才交往没几天的女朋友，自毁前程。
顾远头发都快薅没了，反观靳子煜不但没被他影响，反而淡定如常，只在画面里出现孟秦书时，按了暂停键。
靳子煜拿起笔，在纸上写上时间地点，标注摄像头编号，这是一张A4大小的纸已被他写写画画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