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找事的邻居,楚之宁还一肚子气,几步走到刚才云落坐着的地方收拾狼藉,忽然在两个空啤酒瓶旁边发现了一根在架子鼓旁边没找到的鼓槌。
她狐疑地拿了起来,抬头跟云落似笑非笑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
楚之宁弹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嗯。”云落说,“我敲的。”
“你……?”
“嗯,像刚才那阿姨说的,我往死了敲的。”不知想到什么,男人嘴角多出一抹讽刺转瞬即逝。
“……”楚之宁那点理直气壮就像鼓鼓的气球遇到针,瞬间爆破泄露。
她看了看云落,说:“你……”
云落把手机充上电,忍着大脑神经传输出来的燥疼,像是被火烤着干巴巴的发着痛。
小姑娘一脸尴尬,能说什么?
以后注意点。
地下室隔音不好。
“你是在敲架子鼓确认自己的耳朵是不是真出了问题吗?”楚之宁问。
男人看手机的动作顿住了,“想多了你。”
“单纯没素质,不成么?”
楚之宁看着他的耳朵,他对着自己的是完好的那一只,洁白的耳廓,线条流畅至耳垂,他耳垂上有两个不太明显的耳洞,耳骨上应该也有,但他太高了,看不清楚。“云落,去医院吧。”
“关心我?”云落瞥到门边那两个塞的跟大灯笼似超市购物袋,“回家过年吧,楚之宁。”
“那你呢?”
“我?”云落笑了,“我还能死这?手机充好电就去。”
“真的吗?”
“骗你是小狗,行了吧。”
楚之宁站在他身后,看他把懒人沙发上的外套和卫衣一件一件扔到衣篓里,修长的手指惨白得像被西伯利亚冷空气刮过成千上万次似的。
人还没走,云落转身,眉梢一挑,眸子里铺散出细细的笑意,“不想走,是想陪我一起呆着吗?”
“先说好,床湿了,屋里就一个沙发,你要想呆着,得跟我坐一块。”
他这个人说话爱撩拨人,相处这么久楚之宁已经能脸皮比较厚的免疫部分攻击了。
诀窍就是在他说话的时候不看他,要么就在脑海里自动播放红歌净化他这种蛊惑人的眼神和语气。
他从来也像逗个小猫一样过来撩拨两句,跟闹着玩似的。
但这次不同,楚之宁明明确确清清晰晰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带着男人向女人‘邀请’的意思。
这种跨越边界的语气和姿态,让她心神移乱。
她不想成为他那些前任莺莺燕燕一样的人。
她将头转走,“谁跟你坐一块,那你记得跟周孟说一声,我先回家了。”
“不送了。”云落坐在沙发里,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乱七八糟的弹出很多人的消息,光未接来电从昨天到今天加起来就有一百多条。
其中十几个是楚之宁今天打的。
身后传来塑料袋被拎起来的窸窣声,随后门被打开,又合上。
他这时才回了头。
玄关那的灯还开着,床上无人管的杯子已经被人放到了床头柜上。
地上一排摆列整齐的啤酒瓶。
云落深吸口气,点燃一根烟,咬在嘴里。
烟雾绕过他乌睫轻颤的眼眸,飘进虚空,进入一片黑与白交错的虚假世界。
那年在灵堂,虚与委蛇的成年人们西装革履,握手,拥抱,递烟,拍肩膀,再说一句节哀,表达一下对灵堂里一号云居曾经的女主人的惋惜和悲痛。
这一套流程仿佛变成了他们和楚家交往的入场券,完成这一套之后,所有人都会直奔主题,找到还没完全退居二线的老爷子,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表达自己毕生演技大爆发的沉痛之心。
都希望能跟楚家搭上线。
甚至有人带着自己适龄的亲朋好友来,企图在上一任女主人尸骨未寒之际,为自己的家族争一把前途。
也有没那么没良心的,带了自己的女儿孙女一辈,打着让年轻人交个朋友的旗号,寻找楚家唯一独苗。
“云落少爷呢?”一位穿着黑色长裙,戴了一条洁白珍珠项链的妇人搂着自己女儿的肩膀说,“这是我家黎黎,也在榆苏省实验念书,听说云落今年6月就要高考啦,学习成绩很好的,我们家黎黎哪都好,就是数学,找了多少金牌讲师一对一都补不上来,我想着让两个孩子交流一下学习经验呢。”
“云落。”老爷子一转身,哪还有什么云落,就连他的儿子楚经海人都不知道去哪了。
彼时云落在灵堂隔壁。
这种虚假又肮脏的场合让他浑身不适,定制西装被他铺在地上,他躲在柜子后面,能听到门外传来的各种交谈声,如果不是场地问题,听上去真让人觉得是一个聚集了社会上流人士的舞会。
一号云居女主人的灵魂和尸体承托起这座声色犬马的名利场。房门被打开。
云落以为是管家来找自己,厌烦地手掌撑地打算起身。
“楚总,外面那么多人呢。”娇到能融化成糖的声音响起,宛如一条甜美的毒蛇,沿着云落的脊椎爬到耳边。
他难以置信地透过柜子缝隙往外看。
在榆苏,在这,哪还会有第二个楚总。
楚经海混迹情场游刃有余,“这没人来,我说话你还不相信吗?”早晨刚送过白色菊花,拿方巾擦过眼泪的手,此时从秘书领口伸入,引发声声娇羞。
“哎呀信,人家信啦。”秘书的美人皮片片裂开,化成一条刚蜕皮的裸蛇,缠上楚经海,信子深红,滋滋地分泌出毒液,将楚经海的感官包裹。
毒牙泛着冰冷的光,直直地射在了云落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