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生日,老爷子的愿望就是一家人坐在一块简简单单吃一顿饭。
本来没邀请外人,但毕竟老爷子在榆苏摸爬滚打白手起家,业内还是有些名声和声誉,从早到晚来拜访的人没断过,直到傍晚还有来上门的。
晚上院落里传来车辆熄火的动静,管家听着声音耳熟,冲老爷子使了个眼神。
小老头收到信号,清清嗓子,对坐没坐样歪沙发里玩手机的云落说:“去给我开门去,看看又是谁来。”
“哎呦。”云落收了手机,“不怕我趁着开门跑了?”
今天一早,老爷子就安排四位佣人寸步不离地跟着云落,连上厕所都得跟在后面,凡是能跳出去的窗户更是不允许他接近,也不能怪老人家小题大做,而是临阵逃跑这事,这臭小子从小干到大。
“你跑一个我以后没你这孙子!”小老头哼气。
云落笑了笑,到门边开了门,看到门外站着的西装革履的男人后,脸上的笑顿时消失,转而换上一副冷淡又厌恶的神色,没打招呼,转身就往屋里走。
男人眉眼跟云落有五六分相似,更多的是商场沉浮中留下的精明,岁月在他脸上没有留下太多痕迹,有钱人的衰老总是比穷人来得要慢一些。
岁月也可使推磨。
他看到云落一如既往的反应,哼哧一笑,“见到老子不会打招呼了?”
“你算哪个门子的老子?”云落反怼。
“停!”趁着父子俩还没吵起来,老爷子赶紧把苗头掐断,“今天我生日,我看谁敢吵架!”
男人一笑,“爸说的对,最近身体怎么样?”
“你别气我我就能活得长。”
“您这话说的。”男人上前主动替换管家去推老人的轮椅,步履缓慢,侧耳倾听,任谁看了都是一副孝子模样。
佣人只留了管家一个人,祖孙三代坐在一张方桌上,上面的饭菜都是父子二人爱吃的。有多久没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了。
老爷子上了岁数容易感慨,看着左右两侧面孔有五分相似的两个人,心里一阵感叹。
“经海,最近公司怎么样?”
男人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年过四十风姿依旧,行为举止的优雅勉强能冲淡他长相锋利带来的压迫感,云落外貌里凌厉又桀骜的部分,就是从他身上遗传下来的。
“那几个老股东,最近又蠢蠢欲动,这个收购案结束后,我要动他们。”
云落眼睫不耐地垂着,筷子夹了一口青菜。
“他们都是当年跟我打江山的老人,你做事也要考虑考虑情面。”老爷子说。
“爸,您就是太讲情面才被这群人气到早早退休。我就是顾及着他们的面子,才容忍他们到现在。”男人瞥了一眼云落,“大三结束以后,该考虑考虑出国留学的事了。”
当啷。
筷子被撩在盘子里。
满桌的佳肴根本没动几口,热气却已经消散,短暂维系出来的温情团圆的画面,被轻而易举拨散。
“谁说我要出国留学了?”云落淡淡地问。
“我说的。”男人语气跟他如出一辙。
父子二人对峙的时候,太像了。年轻的云落轮廓更加分明,结合了父母二人的优秀基因,此时左边的男人脱了西装外套,穿着白衬衫和剪裁得体的西装马甲,领口的方巾像是参加晚宴似的得体。
右边的男生,一身懒散的连帽卫衣,一看就是大学生,还青涩着。
老爷子脑门一黑,“留什么学,美国佬是什么好东西你非要把儿子送国外去?国外的月亮圆是怎么着?”
男人微微一笑,“爸,我也想让他在国内,他考得上南大金融系吗?当初高考的时候我就已经纵容他一次了,现在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不出国镀金以后进公司怎么服众?”“一个破二本音乐学院出来的CEO?让人笑掉大牙!”
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用腰带抽过儿子,但这几年也许是岁数大了也许是身体越来越差,大大小小的手术把他骨子里的厉害劲全切走了,剩下一副需要儿子需要孙子需要加任关爱的普通老头,面对儿子的质问,他只能叹口气,“管理公司看的是实力又不是学历。”
“没有学历谁愿意看他的实力。”男人有条不紊地切着牛排,“你学校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美国的学校张秘书也整理好了资料,你可以选一个你喜欢的学校去念。”
“您先等会儿吧。”云落靠着椅背笑了,“第一,高考报考跟你纵不纵容有什么关系,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怕你那些女秘书舔了毒死。”
男人脸色顿时铁青。
云落不紧不慢道,“第二,谁说我要进公司?你把公司当成宝,那你大可以死了以后一起带走,没人跟你抢。”
男人握着刀叉,脖子青筋跳动,他忍着怒气,笑说,“你还真以为自己有什么所谓的音乐才华?当什么作曲才子吧?都是那姓周的骗你的,你以为人家看得上你哪儿?还不是看中你背后的家世?没有我给你撑腰,谁陪你玩少爷过家家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