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像被抛入悬崖的雏鸟,震颤着、震颤着猛地挣脱出翅膀冲向天穹。楚之宁从头到脚都止不住颤抖,她想她疯了她肯定是疯了,她要怎么跟导员解释要怎么面对学院领导的怒火怎么面对苏叶琴的一番苦心。
远处霓虹拉成一片星星点点的光,她和云落像是两个逃离潮水的人,后方是不断蔓延的黑暗和窒息,他们两个却穿过一条又一条框住华灯的走廊,转过楼梯间,跟许多或诧异或完全不在意的师生擦身而过。
仿佛在进行一场只有两个人知晓的末日落跑。
礼堂建筑是腐朽又温暖的,推开大门的那一刻,独属榆苏十二月的冷风将她从头到脚包围,陈芷倾情推荐的加绒加厚的连帽卫衣很难阻挡这股冷空气,但她的心脏却是火热的。
仿佛挣脱了所有密密麻麻的尖锐铁网,颤抖着、鲜红着烧起来了。连带着她的一截手腕,也散发着不属于自己体温的滚烫。
越走越远,礼堂的音乐声被抛在身后。
越走越快,斑斓虹光逐渐拉成一条条灯带。
理智回笼的那一刻,笼罩在夜色里的大海已经滔滔不绝地拍打着细沙岸边。
她不记得自己穿过几条街区,只隐约记得这处海滩是这一片很小的一处开放式海滩,应该离榆大不远,但因为海岸线太短,前后加起来没几百米,两边礁石区一到晚上黑乎乎一片,她从没来过。
心脏回落胸腔,楚之宁大口喘气,十二月冷峭的空气吸入肺腹,提醒她一切的刺激都是真实的。
她刚才真的丢下全场近万名观众,不管不顾地来到这。
“……艹。”
竟然真就这么跑了,导员会不会把她生撕了?她这辈子没做过这么出格的事情,那可是88周年校庆!多吉利的数,她凭一己之力让校庆不吉利了。
“欸说什么呢。”云落把终于从逃跑的刺激中苏醒开始慌张的某个小姑娘拎到身边,卫衣帽子的绳子还紧紧系着,把她的脸蛋挤成一团,他咬着烟笑,“小姑娘别说脏话啊。”
“我…我刚才干了什么?”楚之宁任由他解开自己卫衣帽子的绳子,呆呆问。
“也没干什么,”指尖不小心戳到女孩的脸颊,像碰到什么娇嫩到不行的花瓣,手感奇佳,犬齿将烟蒂紧紧咬了咬,才克制住想要再触碰一下的想法,“就是晾了几个省领导、校领导、近万名的观众,啊对了,里面似乎还有榆苏电视台台长,而已。”
“……而已?”楚之宁柳叶眼瞪圆,“你管这叫而已?记大过都算从轻发落了,我到底干了什么!不对,你到底干了什么?!你不是答应了我导员好好看着我吗?”“我这不看着你呢么。”云落把沙滩上的公共野餐椅用脚勾到身边,笑着坐下,长腿微屈,指尖猩红明灭,他眼梢勾着抹笑。
“……”楚之宁微微叹了口气,45度角仰望天空,“我完了,我应该是拿不到毕业证了。”
“应该不会。”云落道。
“怎么可能。”楚之宁说,“我可是晾了几个省领导、校领导、近万名观众,哦还有榆苏电视台台长。”
“喂。”半截燃烧的烟在眉骨前燃出淡白色的烟雾,将云落深邃的眉眼轻遮少许,他胳膊支在圆桌边缘,“好学生,第一次临阵撂挑子?”
“没撂过这么大的。”楚之宁也拖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上面继续45度角仰望天空,企图把眼泪从眼眶中倒逼回去。
男人轻哂,看了眼手机,眉尾稍挑,“跑都跑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刚才路过便利店买的巧克力,抛给楚之宁。
“这是什么?送行饭?”楚之宁苦着脸问。
云落偏头笑,“想多了,你们那个秃顶导员不是让你吃点巧克力么。”
“你现在倒是听他的话了。”
“你胆子真的很小。”
不远处有乐队在沙滩上搬运乐器和麦克风,旁边调酒摊的老板准备营业,正在蹲在篝火堆旁边点火,白烟升腾,看样子一会儿沙滩上有节目。
但楚之宁已经没心情欣赏了,她在脑中疯狂盘算一百个解决方案,其中最合理也最可能发生的一条,就是复读重考。
这次努努力没准能考到宜大,或者南大,南大离家近,高铁两个小时。
她撕开巧克力,掰了一块扔进嘴里。
浓醇的榛子味在舌尖化开,天空的星星少了些,原来刚才看到的是她自己眼前的金星。“我完了。”
“楚之宁。”云落说。
楚之宁扭头,“我真的很胆小,我知道。”
云落:“那你后悔么?”
“……”楚之宁又掰了一块巧克力,“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