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他此言,慕汐有些莫名其妙。
可转瞬,她思及进城那日守将问的话。那话不过是她因被那守将瞧得浑身不适,为免后续出现麻烦而编造出的谎言罢了。
然想到此处,慕汐却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迅速蹿满全身。
才短短两日,裴行之便能将接触过她的人尽数寻出,慕汐不敢想,纵使她今日能侥幸逃离,那往后呢?裴行之一日不放过她,她便一日没有安定之所。
且现下他既能追来此处,此番她必定是逃不掉了。干脆她把话挑了明说,若他能大方些,那她往后便没了这许多麻烦。
稍稍作了个心理建设,慕汐起身把门打开。
门外只剩了裴行之一人。
“不过是句戏言,大人何必当真?”
见她开了门,男人黑沉的面色渐渐消散,大步跨进去,环视一番后,方拉出一把椅子,面对她坐下,幽幽开口:“慕大夫不是说要回越州么?怎么?难不成此地有黄金万两,等着你来挖掘?”
窗台的冷风仍在灌入,慕汐拢了拢衣衫,直言道:“大人不必这般挖苦我。当日我不告而别,确然是我的过错。可我也未曾应允大人一定要等您回来,再且说,大人说要纳我进府,可曾问过我答不答允?”
她这话音未歇,裴行之立时站起,走过来容不得慕汐反抗便将她抵在门上。
男人声线低沉暗哑,含了满满的挑逗意味:“你若答允,此番你逃了的事,本王绝不追究。”
闻他此言,慕汐险些被气得笑出了声,挣开他的桎梏,往身旁退了几步,以拉远两人间的距离。
慕汐面色冷冷:“大人说要纳我进府,那可有想过要给我什么名分?是淮州王妃、侧妃、侍妾,还是那见不得人的通房?”
“绝非侍妾、通房,”裴行之下意识脱口否决,“你若愿意,侧妃之位也可。倘或是王妃,便还须等上些年头。届时你若能把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本王再把你扶正,才可服众。”
瞧出了裴行之的夷犹,以及他对她出身的鄙视,慕汐不由得冷笑:“堂堂的淮州王,大权在握,想娶哪个女子作王妃也须服众么?”
裴行之跨出一步,想要靠近她。
慕汐见状,往后退一步。男人唯有止住脚步,有些无可奈何:“阿汐,纵是生在帝王家,也有无奈时。身处高位,便处处皆有顾虑,本王这般做,也有自己的思量。”
“大人不必思量,纵是您现下便能许诺我王妃的名分,我也是不愿的,”慕汐不想再拐弯抹角,“不为别的,只因我并不心悦于您。我之所以两番舍出性命救您,原因此前虽也同您解释过,可现下,我再重复一遍。一为您此前多番救我,二您是大郦将帅,与昌炎交战,军心稳不稳在您,我不愿看到兰西百姓再度流离失所,所以于情于理,我都必得救您。”
她清绝的容颜宛若寒冰,句句疏离,字字都似刀尖般剜在裴行之心上。
原来真的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原来他满腔真心果真被她踩在了脚底。
似是缄默了良久,裴行之忽地抬眸,眼神全然没了先时的半点温柔缱绻,他跨出脚,一步步靠近她。
慕汐瞧着眼前这个周身布满了寒意的男人,只觉气氛霎那间降到冰点,变得危险至极。她半退着,语气瑟瑟:“裴行之,你想做什么?身为一个男人,只因求爱不成,便想剜了我么?”
直至后背抵在窗台边,已然退无可退,慕汐惊惧万分地抬眸衡量下了从窗台跳下去会不会折命不成,反落了个半身不遂。
几近两米高的窗,她若跳下去,极有可能是成为后者。
裴行之双手撑在墙上,将她圈禁在臂弯里,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本王倒想真的剜了你。只是,那便没意思了。本王给你一个选择。”
男人眸色幽深,强硬地握住慕汐的下颌,迫使她正眼瞧他。
那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她的下巴,裴行之面色阴沉狠厉:“如你说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本王当日从断头台上救下你,这般大恩,便唯有你以身相许了。”
一条路,算什么选择?
慕汐怔怔地瞧着,只觉得眼前人,与印象中的判若两然。
她眼里的裴行之,虽算不得是清廉公正的大好人,却也绝非是个会强抢民女的纨绔子弟。
到底是他藏得太深,以至于她错看了眼。
慕汐伸手,用力掰开他扼住自己下巴的掌心,直视着他,寒声道:“大人若要这般算,那我救了大人两回,即便珺山可抵断头台。那大人也倒欠了我一回?”裴行之定定地看着眼前人,不由得抬手,想伸出指尖抚过她柔滑的脸。
慕汐见状,却猛地朝旁一撇。
他手落了空。
裴行之收回落在半空的手,笑得毫不要脸,“既如此,本王也可以身相许,这便抵消了汐儿的救命之恩。”
“你......”
慕汐剜了他一眼,又撇过脸去,“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