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不信了,还治不了她。
管砚闻言,一惊。
见他未动,裴行之又立刻叱道:“还杵在这作什么?找死么?”
管砚被他这一厉声斥得登时回神,忙应了声是后,转身欲走。
“裴行之,”慕汐敛着眉,一声厉喝唬得管砚顿然止住脚步,她瞪着裴行之寒声道,“我喝。”
听到她终于软了语气,男人心里却无半分欣喜。
慕汐起身接过赵嬷嬷手里的碗,不曾细嚼里头的莲子百合,便一口喝完,丝毫不停歇地取过汤药一口灌下。
直至这时,她才把空碗翻过来给裴行之瞧,声线凉凉:“我全喝完了,你满意了?”
瞧她一副冷若冰霜的神色,裴行之火气愈甚,放到侧边的手登时青筋暴起。
天知道他究竟忍着多大的怒火。
若非方才曹大夫的叮嘱,他此时只怕要控制不住脾气将她扑倒,狠狠教训一番。
裴行之隐着怒意深深地看着她。
片刻,他再坐不住,起身拂袖而去。若还在这里待下去,他只怕自己真的会暴怒着掐上她的脖颈。
然临走之际,裴行之还不忘厉声吩咐:“看紧她,没本王的吩咐,不许她出房门半步。倘或她不愿用膳,不必来回本王,直接去把那小姑娘的双手砍了送到她面前。”
言及最后那话,裴行之故意提高了音亮,使得偏殿内的众人皆听进了耳朵里。
慕汐立时变了脸色,怒极般扬手抓起榻边的彩绘牡丹青瓷瓶扔过去,厉喝道:“裴行之,你他妈的混蛋,我都按你的吩咐喝完药了,你还想关芰荷到何时?”
赵嬷嬷眼疾手快,趴倒在地才堪堪接住慕汐扔过去的青瓷瓶。
花瓶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传过来,赵嬷嬷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心有余悸地喃喃:“还好没摔坏。”单是这个彩绘牡丹青瓷瓶,便是有几百年历史的古董,价值上千金。
若是摔坏,她可真要心疼坏了。
赵嬷嬷小心翼翼地把青瓷瓶放到远离慕汐的地方,转身又见榻上之人面色煞白,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前些时日见这位主儿那般费尽心思为殿下贺生辰,原以为她已歇了那份出逃的心思,谁知她竟是在酝酿一份大礼。
她此番真真是见识到了慕汐的手段,虽说她对慕汐还是挺有好感,然往后再服侍时亦断断不敢再掉以轻心了。
赵嬷嬷缄默良久,思及慕汐往日的好处,仍是想好言规劝她两句,“娘娘,并非老奴多嘴,只论老奴认识殿下这么多年,便知他并非嗜杀之人。何况娘娘还是殿下心尖儿上的人,您和他多说几句软话,那小姑娘便必能保住性命。你何必这般犟着?”
她这话音未歇,慕汐不觉嗤笑道:“我是他心尖儿上的人?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担不起这样儿的名头。我若真是他心尖儿上的人,他怎舍得这般待我?”
赵嬷嬷轻叹一声,解释:“殿下年幼丧母,亦从未得到过父亲的疼爱,他好容易爱上一个人,又岂会轻易放您离开?”
“这难道便能成为他桎梏我的理由?”慕汐冷了脸,怒道,“活在这世上,有几人不曾历经苦难?他好歹自小能吃饱穿暖,可有些人,不仅无父无母,还曾流落街头,饱经风霜雨雪,然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个心地纯良之人。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到底是个人选择。您不要再为他开脱了,这些话我也不想再听。”
赵嬷嬷顿然被她怼得羞赧了脸,再道不出半句劝诫之言。
她无奈转身出门,奉裴行之的令,外头守着十来名铁骑,把偏殿围得如密不透风的铁桶一般。
因在慕汐那吃了瘪,裴行之在浮夷轩的书房亦待不住,当即策马往军营去。
不想他才进营中大门,便见几十个将士懒散地靠在围栏上嬉嬉哈哈。
裴行之登时怒气上涌,甩起手上的马鞭抽过去。
灰尘蓦地上扬,围在一起的众人陡然大惊,齐齐抬首正欲破口大骂,岂知裴行之那张犹似浸了墨般的脸乍然出现在眼前。
众人慌忙跪下,心虚又胆颤心惊地齐声道:“参见殿下。”
不是说今儿是殿下的大喜日么?怎得忽然出来在军营里?还鲜有的一脸暴怒。男人下了马,厉声怒喝:“谁允许你们在训练的时候在这里嬉笑打骂的?你们说,目无纲纪者,该如何?”
一个品阶稍高的将士颤颤巍巍地回:“自,自领二十大板。”
裴行之横眉怒目,“那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想再加码么?”
众人闻言,被唬得直打颤,当即头也不敢抬地连滚带爬跑去领罚。
身后的管砚看得心惊肉跳,连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声,只生怕这把烧到自个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