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瞧见那姑娘的真容时,他却惊呆了,便不由得缓下心神,幸而此番来对了。
赶车的沧叔听到慕汐的话,见那傻小子久久未应,便大笑道:“越州乃慕姑娘的故居,他自然要过来瞧瞧。当日魏大夫原想着把衣钵传给你,谁知......”
言及此,沧叔一刹间止了下话头,顿了半秒,他方转而道:“后来这小子主动和魏大夫说想学医,魏大夫便把衣钵传给了他。这小子天赋极好,又十分刻苦,虽才学了大半年,然已是能出师的程度,他便和魏大夫提了,道是想着出来行医济世,多看些世面。我一人待在半榆关也是无聊得紧,兼之他一个文弱医师,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若让他一人出来,我也是不放心的,便勉为其难陪他一起咯!”
听到后半截,景嘉珩满脸郁闷,“是是是,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所以也不知此前是谁每日从酒肆里把你拖回若为的。”
景嘉珩从了医,这倒是慕汐始料不及的。正说着,景嘉珩回过神来,不由得问:“阿汐,我见方才那人凶神恶煞的,他为何对你有这般大的恶意?”
竟恨不能杀了她。
慕汐缓过来后才发现景嘉珩对自己的称呼,虽有些亲密,却也不失礼貌,且他们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纵是这样称呼倒也没什么。
是以慕汐略过此事,面色有些怅然,淡声道:“此事说来话长。”
半个时辰后。
景嘉珩听完来龙去脉,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他心疼她一路走来的艰辛,却也佩服她不屈不挠地追求自由的意志。
从来在权势富贵面前,有几人能似她这般坚定信念,不失本心?如慕汐一般的人,不拘在哪儿,皆会发光发热。他会爱上她,当真不是偶然。
良久,他方道:“既是如此,此地断断不可久留了。你可有想过要去哪?”
慕汐闻言,却面色凌厉地道:“我哪儿都不去,我要回越州,手刃江言州。”
阿妩的死便是他一手造成的,她又怎能轻易饶过他?
景嘉珩明白她心里的愤恨,劝诫之言更是道不出半句,顿了半秒,他只道:“若是如此,我陪你到底。”
慕汐微诧。
景嘉珩待她的心意虽从未明明白白地说出口,然她又非榆木脑袋,他这种种体贴关切她皆瞧在眼里。
找江言州寻仇到底只是她一人之事,上回她和裴行之之间的事把他牵扯进来,她已然是心有不安。此番回越州,生死难料,她又岂敢再把他扯进其中?
慕汐婉言谢绝:“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对方人势众,我不愿你去冒险。”
景嘉珩还未回话,沧叔闻得她此言,便忍不住厉声斥道:“慕姑娘,不是我说,你自个儿也清楚对方人多势众,且他们还是有些功夫在身的,你一小姑娘拿什么去杀一个周遭有众多家仆的富家公子?便是算上我们两个大男人,还未必能有两分胜算,何况你一人?你现下执意回去,不是明摆着要去赴死么?若是如此,你岂非辜负了那谢姑娘的一片心意?说句你不爱听的,她可是至死都想着你能重获自由,至死都在为你盘算筹谋,你若回去,不单是辜负了她的心意,纵是死后下了黄泉也断断没脸去见她。”
沧叔的这番怒叱骤然把慕汐冲昏的脑袋霎时拉回了现实。
是啊!她不会功夫,又手无缚鸡之力,要拿什么去手刃江言州?拿这双手么?还是这张脸?纵是她想雇佣杀手去杀了他,也没那般多的钱财。
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沧叔,”瞧见慕汐泪流满面,景嘉珩一时慌了神,忙拿出手帕欲要给她擦拭,然又觉此举太过唐突,情急之下,便不由得怒斥沧叔,“你何必说得这般严厉?阿汐把谢姑娘当成亲人一般,任凭谁杀了自己的亲人,亦不能无动于衷吧?”
沧叔轻叹一声,“慕姑娘的心情我比谁都明白,当日芳娘子她......说到底,我不过不愿她白白去送死罢了。何况依慕姑娘所言,谢姑娘临去之际,也早已把这一切都放下了。”
慕汐掀开包裹,拿出里头的文碟和路引,细细摩挲中,一时不觉泪如雨下。
景嘉珩见状,愈发慌了,再顾不得什么荒唐之举,拿起手帕欲给她擦拭,不想慕汐却伸手拦了拦他,温声道:“不必了。沧叔骂得对,我拿什么去杀江言州?不过白白送死罢了,若是如此,倒枉费阿妩待我的一片心。”
言及此,慕汐深深地吸了口气,泪眼婆娑地抬眸,朝景嘉珩扬唇笑道:“我要去云舟,这是我答应过阿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