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绒知道,韩奕让她下周再参加训练是顾及她的伤,毕竟伤及筋骨,顾小绒此时的行走和动作都不能太快。她的胸口和右手还绑着固定带,平时只能艰难地用左手书写一点点,之前的报告也是左手单个输入把字打出来的。这几天韩奕没有让她做任何训练,她也只需要跟着他往返在办公室与各个会议室之间。
顾小绒承认自己是不太灵敏的人,但是到第二天开会的时候她多少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而后她终于慢慢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从她出院的那一天起,上校就没有再和她说过话。
白天的时候,上校几乎是一刻不停地穿梭在各个不同的会议室,她需要做的就是坐在外面等待。晚上的时候,上校也几乎是一个人伏案办公,她需要做的仍旧是等待。
每夜的微光都一如既往地洒落下来,上校面容冷肃地审视着前线的战报与文书,静默的眉眼在冷光中仿佛结了一层霜雪,那双沉黑的眸子再也没有望向她。
顾小绒第一次感觉到,即使有禁制环存在,但只要上校不想,她真的无法靠近他。
第四天,上校依旧是忙得在办公室脱不开身,顾小绒在外面的白色待客厅研读内战史册与南方军的派系起源,她坐久了难受便起身站站、站累了又坐,就这样煎熬地将时间打发到傍晚。
餐饮是被恭敬送上门的,伴随着一道浓稠热烈的香味,一道可口的牛排便被放到了她面前的桌上,送来的时候那上面还在滋滋冒油,看得出来烤得很嫩。为了中和牛排的坚硬,旁边还有罗宋汤、虾球、面包、土豆泥以及玉米奶昔,都是柔软又营养丰富的菜。
顾小绒沉默地望着眼前丰盛的晚宴,再想起前几天莉莎和她说的事,某种尽力忽略的情绪又攀援而上,将她笼罩其中。她尚且能动的左手微微颤了颤,竟然没敢去握盘子旁边的银叉。
军服细微的摩挲声从头上响起,伴随着极淡的雪松味,上校长腿一迈便走到她对面坐下,随后在向导意外的目光里,那双修长的手拿起了餐盘旁的银刀和银叉,开始将牛排一小块一小块地切开。
这一次,被固定带牢牢包裹的右手颤了颤。
顾小绒定定看着上校的动作,忽然开口道:“长官,对不起。”
她看到那双原本利落的刀叉顿了顿,她不敢抬头望他,继续道:“这次的抵抗训练考核,我成绩太不理想,辜负了您的期望,对不起。”
微顿的双手重新动了起来,刀叉轻轻碰撞,速度放慢了一些。
“在医院醒来的时候,我没有从战时状态里调整过来,无意间冲撞了您,对不起。”
曾经受伤脱落的指甲已经恢复如初,他的指尖流畅修长、透着淡淡的莹白,分明的骨节之上是淡淡的青色脉络。牛排被十分均匀地切割成了容易入口的小块,每一刀的力道也都均匀一致。
“这次的整个S级哨兵抵抗考核,向导的成绩都很不理想,大家心里都很难过……”顾小绒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我不想让优秀的同伴过于自责,我只是感觉需要一点希望……”
这是她绞尽脑汁思考出来的三点,除此之外似乎也没了。
“以后我会继续努力训练的。”顾小绒最后说道,她说不出什么豪言壮语或是保证,也许她心里已经知道这是一座无法攀爬的高山,她只能期望每一次的自己能比上一次更好。牛排切到了尾声,那双好看交叠的手分开两边,将刀叉各自放下,她仍旧不敢抬起眼睛。
“吃饭。”只听上校喉间微动,沉声说道。
他们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好像这几天的异样不过是顾小绒的错觉。
说是下周,其实真的等到医生拆除固定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多天。上一次从战场上回来后,顾小绒一直忙于照顾哨兵、开会、训练,直到最后的考核都没有休息过,所以伤口一直没有好全。而这一次她着实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分休息,在确定了检查结果无恙之后,固定带才被解除下来。
“以后如果身体有问题,要立即向我报告。”上校忽然说。
“是……”顾小绒垂着头回答道。战士的身体也是国家的资源,需要最高标准的保养与维护,他们是十分昂贵的战争机器。
“上去。”上校的目光落到眼前的电子秤上,顾小绒听话地站了上去,因为受伤的缘故,她比之前轻了四五斤,这不是个好消息。她的体重较之于形体已经偏轻,每次体测时候都很危险,选入中央公会时也差点因为这个数据被卡住。
“外套脱下。”上校继续命令道。
“……”向导顺从地照做,数字很不幸地再往下掉了两斤。
体重轻则力量小,这对于战士来说是致命的,因此公会对于士兵都会有与身高对应的体重标准。
上校的神情果然很难看,许久之后才开口道:“以后基础训练改为力量训练。”
“是……”顾小绒答到。
不过按照现在的情况,力量训练大概只能往后放了,毕竟距离他们的下一次任务也只有不到20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