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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弩之末

13天前 作者: 山木见青

北风晃,浮雪扬,窗扉吱呀响。一只白布绷紧,浸渗红痕的掌覆上木扉,止住往屋窜的寒意

燕山月抬手将床幔收拢,在白纱掩去时再次打量一眼榻上人,便回过头道:“多少时辰了?至今未醒,不是说……”

忽而响起咳嗽声,燕山月猛地停声,他转过身,欲迈出的步子却顿住

燕山月愣了一瞬,侧眸看向一旁躬着身的人。医官是个识眼色的,忙起身到榻边伺候

“公子……公子,千万躺着勿动。”医官蹑手蹑脚替宋观棋掖好被衾,低声念叨着

宋观棋只觉头痛欲裂,咳的那几下扯地胸口的伤阵阵刺痛。他没再动弹,倒不是怕疼,而是半点力气也没了

他眼眶干涩,视线回转间都会传来密密麻麻的不适感,最后目光落在纱外蒙眬的身影

“燕、山、月……”

宋观棋一字一顿,声音轻地像片羽毛落下,可听到叫唤的人身子却倏地僵住

医官知趣地退下了,随着房门被合上,屋里惟余二人,静如尘埃落定可闻

燕山月挂起纱幔,席地坐在榻旁,垂首低声道:“大夫吩咐了,还不能进茶水,委屈你忍耐一下。”

宋观棋没答应,默了半刻

燕山月缓缓转过目光,看向一言不发的人。而宋观棋似有所感,转眸却撞见燕山月慌乱的眼神

燕山月低眸瞥了一眼别处,又回过头来,像下定某种决心般收紧了五指,道:“我找了你很久……子昭。”

宋观棋收回目光,待最后二字落下,才淡淡“嗯”一声,心里窜上难以言说的滋味

“他们说,你走了……果真是,我在那棵梨树的最高处等了好久,也不见你半点身影。”他声音越来越低,将头也渐渐埋深,暗自思忖

一年到头,从远疆归都城次数屈指可数。在千里之外听到这消息,他借着冬狩的名头,马不停蹄赶了回来。甚至趁人不备时,溜进室内里偷摸看了好半天,发现那把琴也不在了,才明白李子昭是真的不回来了

这个笼子,终究是被冲破了那夜燕山月坐在深院高墙上,不知作何感想……可不论如何,宋观棋摆脱这深渊,他该高兴的,即使这可能是个没有告别的永世之别

“燕……山月。”宋观棋轻唤,侧眸看去,道,“算了吧。”

燕山月勾起一抹苦笑,道:“你总这样……你饿了吗?再忍忍就好了,等你好了,我带你吃糖葫芦,辽桑也有的……你没去过吧?正好,我带你逛逛……”

“燕山月……你还是那样固执。辽桑非罪犯可踏足之地,你比我清楚。”宋观棋轻飘飘两句话,压地燕山月喘不过气

“你也一样……你比我固执。”燕山月沉下眸光,单手撑着身站起,头也不回往外走

窗扉与房门紧闭,案上那盏烛台火光晦暗不明,仅凭此甚至看不清燕山月的身影,更别说分清屋外黑夜白昼

至此宋观棋便昏睡过去,时时溺亡在血腥的梦,却为了一闪而过的欢愉而沉浮其中

他不知睡了多久,再睁眼时已经躺在颠簸的马车内,晃动间也不会带动伤口发疼了,看来是挑好了他痊愈的日子出发。罪犯之命戴身仍能安生这么久,少不了燕山月的手笔

他转过目光,看到了意料之中的人

“……齐公子。”

听到如此称谓,一旁端坐的人握书的手不由得一顿。掩面的书册慢慢被搁置在案,齐绪修抬眼对上宋观棋的视线

他侧过眸看向扶住宋观棋的秦雾,莞尔道:“劳烦你,去外头替你家公子取些水来吧。”

秦雾不禁怔愣一下,接着犹豫地从腰侧取出了皮革水囊。他有些不解看着齐绪修,可对面人只是笑着不说话,直到帘外传来姜梧的叫唤

“小七,出来吧,陪五哥说说话。”

秦雾迟疑看向身侧人,宋观棋一只手支起身,另一手拍着秦雾的肩,轻轻点头

秦雾耷拉着脑袋离去,宋观棋抓起水囊灌下一口,待清凉润过干涸,他才不紧不慢道:“邑西粮马道……这一步,你走的挺险。”

军粮多从靖东岑州调去各域,靖西靖南军防主为驻扎付云阙的霍西郡与淮河新城的凌南郡,这两处尚可延淮、洛两河水路调运,偏辽桑地远且无法通水,只得从盛京开凿专用粮马道直通辽桑。军粮从岑州运到盛京清渝港,便可驱马直达辽桑这条粮马道是因辽桑偏远不得已才开凿的,却是离靖最快的路。其他路还得弯弯绕绕,陆水两域相换。可走这道,便是从大靖中部都城直达边境。邑西粮马道是辽桑重要辎重运输道,一路上辽桑军士层层把守,没有燕无歇的通行兵符,天子圣谕也不好使。正因如此,才是险,皇帝的手伸不到这里,但在这,生死便掌控在燕家人手里

宋观棋倚靠在窗旁,侧眸观察着外头光景

齐绪修平静道:“自然是燕小将军出手,借了师弟的面子。想必,你比我清楚他的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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