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悉秋面色不改,愈发冷静
“无事,且把心放回肚子里。多少,都不会让你死在我前头。”
见他神色平静,苏子明只得佯装镇定自若,心中怒火燃燃却又闪过迟疑
瞿悉秋这般从容不迫,暗地运筹帷幄许久,抓准时候来威逼自己登上贼船,简直是欺人太甚!不就是拿准自己惜命,畏于兵饷一案事发,畏于沦为万人唾骂
可他妈的……
他还真怕!
齐问濯根本不会怜惜苏府满门,老狐狸比谁都看重利益,若不先发制人,来日下牢的便是自己
可这事本该在辽桑兵败就掩埋于地,就算齐问濯要将自己推出去,把柄又怎的落到了瞿悉秋手里,到底谁人走露风声!
什么忠廉洁士?分明胆大包天,罪不可恕!瞿悉秋不是遽然生出此等谋反之心,怎会轻而易举托大,把妄念托在安王身上……
安王赵渡性情皆出其父,崇义帝生前好声色犬马、酒池肉林,常深夜出宫外宿,若有一两个流落民间的孤苦皇子倒也难说……
想到这里,苏子明不禁掀眼打量两眼瞿悉秋,见其泰然自若更是坚定心中所想
若是能直言进谏,在齐问濯前面先下手为强,也不失为好法子。若是来日事成,新帝登位,他的忠名该长留青史,永垂千古,万民传颂!所有曾经蔑视轻屑他的人,都会卑躬屈膝来奉承讨好
他思索越深,心中豪情越发澎湃
他真是被滔天权势压抑太久,思及到尚未的手的高位所归,面上都展露贪婪之色
但他还有些犹豫不决,忽而瞿悉秋又轻飘飘掷出几句低语,竟直接让他下定决心苏子明一咬牙,眸光狠厉:“好!明日正理堂,无论如何,你得保我一命!”
“当然……”
瞿悉秋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瘆人地很
……
翌日正理堂
大小官员四路八方齐聚于此,高殿之上各是春闱名士、世家高才
可早朝议事之时将过,满朝文武皆为城池失守,战场急报低了头,待天子一喝,更是跪了一地
金台龙椅座上人沉眸缄口,不怒自威
大殿静了半晌,赵澜起手拍案,开声打破沉默:“众爱卿皆是博学多才之士,可满堂高才应对楚国来犯却束手无策?莫不是恐有虚名?朕养一群哑巴有何用!大靖要你们又有何用?”
“臣惶恐”
众朝臣伏地埋头,争相心底犯难
赵渡揉了揉发疼的额角:“退朝……”
立边侍奉的宦官瞧见台上人的眼色,立刻会了意,掐着嗓子尖声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正当此刻,人堆里忽然响起一道声音,颇有豁出去的架势
“陛下!臣有要事禀奏!”
在满朝惊愕目光中,苏子明缓缓抬头,欲要膝行
“陛下!臣今日冒死进谏,要为燕将军明冤,要为二十万冤魂讨回公道,要为辽桑万民求个交代!”
此言一出,一地官员皆倒吸凉气。俯首跪地的齐问濯已察觉出些危险的意味,还未来得及出声,苏子明便滔滔不绝一番泣泪说辞“臣要告发辽桑兵饷一案,齐问濯从中中饱私囊,以霉粮偷换军粮,更是凭高官权势强压此事,臣与大理寺卿瞿大人日夜难安,暗中侦查,竟查出此等以公谋私之事难以计数!皇天不负有心人,终是天佑大靖,让臣抓住了这老狐狸的尾巴!”
苏子明心下有惧,忽一横眉,慌张情急之下也将瞿悉秋拖下水,唯恐瞿悉秋让他一人送死
瞿悉秋半点眼神都不分给他,临危不惧抬头,高声道:“陛下!臣已查明真相,证据确凿,求请呈递!”
话音一落,赵渡神色意外,颔首示意
朱门外有低眉顺眼的太监端着账目与册籍碎步上前,后头锦衣卫押着几名户部官员
“胡说八道!”
见状,齐问濯陡然高声嘶吼:“苏子明你妄想用几本假账目,买通几个软骨头就想坏我忠名!”
“是真是假,自有皇上明鉴!你既问心无愧,又缘何如此激动!分明是死到临头,情急胡乱攀咬!御前岂容你放肆!”
赵澜猛然高喝:“荒谬!”
齐问濯现下惊慌不已,不管不顾膝行上前,声泪俱下:“陛下!我冤啊!我一把年纪,为大靖躬身尽瘁几十年!我……”
他还没说完,御前锦衣卫收到指令,已经将他架起,拖向大殿之外
“陛下!陛下!”齐问濯脸色不住狰狞,奋力挣扎,“苏子明!你害我至此!你又能撇的干净?你也是……”
瞿悉秋静观肃重高殿上的闹剧,一言不发
……
远在宣州的齐问濯得知这一出风波,还是因为快马加鞭送来的罪诏
然而一旁的侍卫与知府都无声泣着泪,要将跪地的他扶起
齐绪修恍而笑起来,又红了眼眶,样似疯癫他又哭又笑,身形不稳,将送诏的太监都吓退几步
齐绪修泪如雨注,狂风涛涛里显得单薄,他的泣声呢喃都淹没在天风嚣张
“天要亡我大靖……”
此话一如当年林如海,却有气无力地,不是振臂高呼,更像困兽垂死拼搏终不得生机
这是大靖最后临终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