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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生蛊 二

6天前 作者: 王锦WJ

那小将军被司空悬一训斥,沉默下来,确实是事不关己还能笑得出来,一旦跟自己有关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他名叫宋传捷,父亲是大新的护国大将军,家里有个小他三岁的妹妹,叫宋胡缨。宋大姑娘继承了父亲的一身神力,自小练武,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尤其是一把斩马/刀抡得虎虎生风。前阵子她爹在城东给她举办了个比武招亲的大会,让她选个配得上她的如意郎君。

宋大姑娘上了擂台,觉得来的都是些绣花枕头,一个都没看在眼里,把那些王孙公子打的满地找牙。就连皇帝暗地里给她挑的人选都被她揍得鼻青脸肿的,属实是有点不解风情了。

李玉真当时还跟几个师兄弟去看过热闹。见擂台上打了不到十个回合,一个膀大腰圆的挑战者就被宋大姑娘一脚踢下来了,正好砸在了他身边。那人疼的脸都歪了,半天爬不起来。几个人匆匆地抬着担架过来,像蚂蚁一样把伤员抬走了。

宋胡缨面无表情地看了这边一眼,道:“李玉真?”

李玉真拢着袖道:“咦,你认得我?”

宋胡缨道:“去年我去太清宫烧香,你香灰落在我的裙子上,给我烫了个洞。”

李玉真对这件事已经没印象了,大约是当时皇家来祈福的人太多,她被烧了裙子也没做声,却默默地记了这么久。他歉然道:“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宋胡缨淡淡道:“没关系,上来比划比划?”

李玉真不想也被揍的鼻血长流,连忙道:“不了不了,出家人打什么擂台,祝姑娘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他想起了从前的事,有点怀念,道:“传捷,你妹子怎么样了?”

宋传捷道:“前阵子她也出来历练了,说要挑战武道巅峰,成为兵家第一人。”

她先前比武招亲不成,若是继续在家里待着,只怕她爹娘又要唠叨她。李玉真寻思她多半是为了图清静才出来的,却没说破。他道:“了不起,宋家的女子果然也是巾帼英雄。不过这世道这么乱,她就一个人么,会不会有点危险?”

宋传捷道:“我派人暗中跟着她呢,她武功那么好,不会有事的。”

他虽然这么说,却也显得不太放心。他看了李玉真一眼,道:“你需要人保护么,我给你派一队人?”

李玉真失笑道:“我有这么多兄弟呢,不用担心。”

司空悬看了一眼其他人,瞧出了段星河是他们的首领,对他道:“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对方是大新国的侯爷,段星河不敢怠慢,上前行礼道:“在下段星河,跟李兄是在大幽都城结识的,这些是我的师弟和朋友。”司空悬注意到了段星河的腰牌,道:“你们是钦天监的人?”

他们还在大幽的地盘上,身为钦天监的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段星河道:“是。”

司空悬想他们既然为大幽皇帝办事,品行应该都过关,不必怕他们带坏了自家小师侄。他道:“我这师侄就有劳你们多照顾了。”

他这么说,就是允许李玉真在外头历练了。李玉真眼睛一亮,道:“多谢小师叔!”

司空悬的神色依旧淡淡的,道:“盘缠够用么?”

李玉真现在就靠钦天监发的一点俸禄过活,接个任务辛辛苦苦地干半个月,还被于百川截了胡。只是他既然出来了,就决心要自立,硬撑着面子道:“有钱,小师叔不用担心。”

于百川在旁边看着他们,心里提醒自己,人家有钱是人家的事。虽然如此,他一双眼睛还是灼灼地盯着司空悬,希望他能慷慨解囊给大家发点见面钱。

司空悬迅速扫了他们一眼,见赵大海的靴子破了个洞,伏顺在后面痴迷地挠着头,于百川浑身散发着一股市侩的气息,步云邪的肩膀上蹲着一只像猪一样的小妖物,一看就挺能吃。这些年轻人初出茅庐,眼里多少都透着些清澈的愚蠢,只有段星河看起来还过得去,但也掩盖不住贫穷的气息。

司空悬抬起手来,便有侍卫取出一个蓝色的荷包,恭敬地放在了侯爷手中。司空悬把荷包递了过来,李玉真后退半步道:“真不用。”

司空悬把荷包塞进了他手里,鼓鼓囊囊的,里头应该装了不少好东西。他道:“你多加小心,在外头看够了,就早点回去看你父亲。”

李玉真十分感动,道:“我知道了,小师叔你们也多保重。”

紫衣侯转身上了马车,宋传捷翻身上了一匹白色的骏马,摆了摆手,沿着大路向前走去。一众侍卫骑着马跟随着他们,渐渐走远了。

其他人方才都没敢出声,此刻才松了口气。李玉真平时看着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也没什么架子,大家都没想到他爹居然是大新的国师,身边的人也都是皇亲国戚,不是侯爷、就是大将军的儿子。

于百川差点就错过了这条宝贵的人脉,道:“李兄,没想到你家世这么了得,以前怎么没说呢?”

李玉真本来就是偷跑出来的,怎么可能大肆宣扬家里的事。他道:“没什么好说的。”

于百川盯着他手里那个荷包,道:“侯爷给了你什么?”

李玉真捏了捏,硬邦邦的,他打开一看,里头黄澄澄的放着光,是一大把金瓜子,每颗大约有三钱重,这一包得有十两。这些金瓜子是紫衣侯给人打赏用的,够李玉真花一阵子的了。于百川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望眼欲穿。段星河提醒道:“于兄,那是人家的钱,你看什么?”

于百川是个有底线的人,最多偷人家的任务去交差,钱不能动人家的。他道:“就看看还不行啊?”

李玉真倒是挺大方,从里头掏出一把金瓜子来,给每人发了两颗,道:“这段时间承蒙大家照顾了,拿着买点水果吃。”

赵大海欲拒还迎,讪讪地说:“啊,这怎么好意思。”

李玉真道:“兄弟有通财之义,有钱大家一起花,应该的。”

于百川十分高兴,连忙接了过来,道:“多谢多谢,李兄大气!”

伏顺也不忙着挠头了,一个箭步过来接过了金子,揣到了自己的腰包里,道:“还是李兄好,发达了不忘穷兄弟!”

赵大海也接了过去,两颗金瓜子在他蒲扇一般的手里显得格外小。他放在嘴里咬了一下,还挺软的,嘿嘿一笑道:“是纯金。”

步云邪的品秩比别人都高,俸禄多不缺钱。他拿着金瓜子,没想好干什么用。墨墨凑过来,好奇地用长鼻子戳了戳一颗金瓜子,感觉凉凉的。步云邪道:“别吸进去了。”

墨墨便缩回了鼻子,步云邪白日里见有人抱着只白色的卷毛狗儿来看拍卖会,小狗脖子上戴着个金项圈,还挺好看的。他摸了摸自己的崽子,道:“给你打个金牌子吧,挂在脖子上,让人知道是有主的。”

段星河觉得这主意不错,随手把自己的两颗金瓜子给了他,道:“那两颗不够融的,加上我的吧。”

步云邪也不跟他见外,接过了金子道:“算你入股了,我儿子以后长大了也管你叫爹,给你养老。”

段星河笑了,这些人跟着于百川一点好不学,一个个都会画大饼了。

一行人回了驿馆,打算休息几天。步云邪在丹房打坐,其他人各自静心修炼。段星河修炼的心法叫做四正罡气,是吸收天地之间至纯之气化为己用的法门。师父教别人的都是寻常的行气之法,却把逍遥观掌教才能修习的心法传给了他,足见对他这个长徒的器重。

屋里的灯火昏暗,赵大海盘膝而坐,正在行气。他入门晚,位份排在了伏顺后面,资质也不怎么行,练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太大的长进。但他不想放弃,就算修炼不成,至少也能强身健体。

他感觉一股像针一样的热流在身体里走了一圈,缓缓回到了丹田里。他睁开了眼,见伏顺躺在对面的床上,咯吱咯吱地挠着头皮,这都好几天了,他的头居然还在痒。

赵大海道:“兄弟,你怎么不修炼,光挠头算怎么回事?”

伏顺已经挠得气若游丝了,半闭着眼道:“你别管我。”赵大海替他愁的慌,道:“洗个头吧,我给你打水?”

伏顺烦躁道:“白天已经洗了三次了,没用!”

大家帮他看过了,他头上没有虱子跳蚤。但挠了这些天,头皮已经抓的很脆弱了,一沾着水就疼,可挠起来他又不觉得疼了。赵大海担忧道:“老这么拖着不是个办法,明天去看看郎中吧?”

伏顺烦躁地翻了个身,道:“再说吧。”

赵大海也累了,扯开被子打算睡觉。他躺了一会儿,听着对面挠头的声音一直没停,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那声音离他越来越近,好像就是从他身后传来的。赵大海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忽地翻过身来,院子里的灯光透过窗户纸照进来,屋里一点微弱的光亮映着伏顺的脸。

他站在床前,用力地挠着头,阴影笼罩着赵大海,道:“我的头好痒,好痒啊。大海,你来帮我挠挠。”

他枯瘦的脸扭曲着,眼窝深陷,鲜血顺着他的手指直往下淌,流的满脸都是。赵大海瘆得不行,怀疑他被鬼上身了,下意识往后缩去,道:“你冷静一下,有话好好说……”

他说着一个打滚下了床,拉开门跑了出去。段星河刚睡着,就听外头哐哐哐一阵擂门。他揉了揉眼,起身道:“怎么了?”

赵大海急道:“不得了,伏顺一个劲儿地挠头,挠的满脸都是血还不停,你们快去看看吧!”

他肉眼可见的慌张,八尺高的壮汉,吓得浑身筛糠似的抖,跟个孩子似的。

于百川也醒了,披上外衣道:“看看去。”

三个人大步奔过去,见伏顺正拿脑袋往墙上撞,一边撞一边喊:“好痒,我脑袋里有妖怪,我要跟它同归于尽!”

他面目狰狞,撞得头破血流的,好像疯了一样。段星河吓了一跳,连忙道:“快拉住他!”

于百川和赵大海一左一右,扯住了伏顺的两根胳膊,把他往后拖去。伏顺像野兽一样拼命挣扎,嘶吼道:“放开我,放开我啊啊啊——好痒,好痒好痒好痒,我要死了!”

他发起疯来十分难控制,地上流的满地都是血。于百川被他一口咬住了胳膊,疼得一把甩开了他,怒道:“干什么,你属狗的?”他这样好像是中了什么邪术,步云邪是寨子里的祭司,最擅长驱邪。段星河吼道:“赶紧按住他,我去叫阿云!”

伏顺爬起来,红着眼还要咬人,赵大海冲过来一拳打在了他肚子上。伏顺倒在地上,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凭什么你们不痒,我的头好痒,好痒啊啊啊啊——”

赵大海按不住他,干脆一屁股坐在了他背上,道:“对不住了兄弟,你消停一会儿,大家这就帮你想办法!”

伏顺像个乌龟一样,被压在地上还拼命地刨着四肢,把赵大海顶的东倒西歪的,平时也看不出来他有这么大力气。于百川从屋里的帷幔上扯下一根绳子,大声道:“不行就绑起来吧,先拿块布把他的嘴堵上,免得他咬人。”

赵大海也没了主意,道:“好,我抓着他你绑!”

步云邪最近一直在炼丹,大约要闭关半个月。事出突然,段星河只能去打扰他了。他敲了敲门,急道:“阿云,快出来,伏顺出事了!”

步云邪刚打完坐,此时还没睡,开了门道:“怎么了?”

段星河道:“他头痒的厉害,挠的满脸都是血还咬人。”

步云邪也十分诧异,前阵子他见伏顺老是挠头,还以为是他冬天嫌冷不洗头才会痒,没想到这才几天不见就发展的这么严重了。

两人出了门,快步往后面奔去。穿过月洞门,就见前头有个人影,呆呆地站在院子里。那人的身体瘦削,肩膀微微耸起,却是伏顺。他一见段星河便露出痴痴的笑容,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大师兄,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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