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欢听池忆说你们我们多数人少数人,好像刻意要和他划清界限,自己一点都不特别,甚至在某些方面,池忆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占据了主导和上风,他拥有很多,但不曾拥有的少数,和普罗大众一样,需要求得个小心翼翼。
夏天忽然被具象化了,当池忆载着他骑着轰轰作响的烂摩托穿过水田和小桥时,每个呼吸都被定格成相片。
姜寄望偷偷摘下头盔,吸了一口气,风里有他的味道,当然,如果没有看到许流丹,他或许能一直这样醉生梦死。
——
许流丹第二次来项目部,在姜寄望的意料之外,她就那么笔挺地站在大门口,一身昂贵的休闲西装,笑容大方得体,瞧着像领导莅临视察,连路边的狗尾巴草和野花都被她衬得矜贵。施工重地,不得随意出入,外围设置了电机闸,池忆也不得不减速停下来。
许流丹径自走过来,微笑回以池忆,却严肃地望着姜寄望,似乎在说:“你希望我这样和你谈,还是我们找个地方?”
姜寄望无法,只能从摩托上跳下来,带她过刷卡机,两人又回到停车场后方那块不欢而散的油菜地。
“我回去想了很久,我不否认我做过的事,但一切都是你爸爸咎由自取,我只是帮雁声打破了这一场虚假的美梦而已!”许流丹委婉措辞,但或许是职业的缘故,她的话依然掷地有声。
姜寄望本来停留在猜想,现在得到她的承认,彻底死心:“你的意思是,我妈不仅知道,也认可?你们俩联手对付……你们太可怕了!”他想起那夜撞见的旖旎的一幕,浑身止不住发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许流丹对他的反应感到诧异,心一点点冷下来,最后触底反弹:“不然你让你妈怎么办,不离婚,就这么一辈子吗?不过是互相折磨!”
姜寄望喉咙痒痒的,他想说,可不管怎么样那也是他的家,不该由外人插手,何况这个外人动机不纯,更是别有用心!
可他却说不出话来,喉咙像堵了一块坚硬的石头。
许流丹抹了一把脸,将头发往上捋,努力平复心情:“寄望,我知道你刚刚得知真相难以接受,你妈当初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保护你。我马上就要去渝市出差,你别和你妈闹脾气了,公司最近资金紧张,她为融资四处奔波心力交瘁,无论她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她也是想给你更好的生活!”她说着又有些哽咽:“瘦了宝宝,阿姨心疼!”
“别碰我!”
姜寄望下意识甩手,压抑在内心的恶心就要喷薄而出,就在这时,停好车的池忆忽然抬头朝他的方向望了一眼,他到嘴边的冲动质问和咒骂忽然收回去,变成强颜欢笑:“丹姨,我在这里也挺好的,我不想回去了,也不想读书,你不要再管我。”
“你怎么了,你以前和阿姨……”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常,许流丹终于意识到那并不是青春期的逆反。
姜寄望觉得自己天生就是气人的料,因为他听见自己吼了出来:“你喜欢孩子为什么不自己生?”
许流丹脸上一下子流露出痛苦的神情,姜寄望心里忽然升起扭曲的快感,他不受控制地想要继续恶心她:“你知道我为什么跟我妈闹么,因为我喜欢男的!”
果然,许流丹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
他说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里估摸着短时间内她不会再联系自己,于是爽利地转身。
然后,他看到了向他走来的池忆,对方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没事吧?”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关心,也许池忆根本没听到什么,这个时候只需要回复一句没事,就能继续若无其事的伪装,但舌头和嘴巴在那一瞬间好像不再受他的控制,又或者,他的潜意识希望他那么说:
“怎么,看到我当场出柜很震惊?”
“出柜?”
姜寄望的脸猛地涨成猪肝色:“也对,你住在山里,应该不明白,出柜就是向别人公开宣布自己是同性恋。”
池忆半眯着眼:“我看你不像。”而后笑了笑,玩味地模仿他的语气:“你上次怎么说的,我也不是~”
姜寄望落荒而逃:“我骗她的!”
池忆点点头:“喂,那你不会也骗了我吧,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