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饭了——”
食堂大婶放开嗓子喊饭,姜寄望和池忆缩在食堂角落里默默扒饭,好几次想找机会跟他说自己从宋宝清那里搜罗的一堆东西,问问他该怎么处理,但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池忆脸色很平静,他在平时绝不是一个冷漠的人,甚至可称得上热心,但碰上事关他人的大事,他便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抽离感。
就像上次碰到高祺在门外哭一样,他不仅是不会安慰,从行为到表情都写满了与我无关。
其实他在看池忆的时候,高祺也在看他,她已经听说姜寄望为宋宝清收拾遗物,却在宋家人那里碰壁的事情。
其实这件事本来是她要做的,于公,杨晓磊是宋宝清的徒弟,但曝光后男朋友为了撇清关系,没有作为,她觉得很伤感情,自己有必要出面,于私,宋宝清曾经教过她一些计价算量的经验,最关键她……
她低头扒了两口饭,心里堵得慌。
太怪了,姜寄望明明一个平时对工作都不上心,懒懒散散的人,没想到会在这种事情上那么积极,他好像有一种无限的活力,在阴云密布的这几天,仍然能化身成光,那种安心不是沉稳的安心,是充满希望的安心。
好像他是个可靠的人,真有大事找他一定能解决。
小丁没胃口,中午没有和他们一起去食堂,杨晓磊因为和宋宝清名义师徒的关系,最近回公司接受调查,三人吃得很快,工人才从现场回来一半,都快吃完了。
刚放下碗,姜寄望就听到旁边几桌有人在大声说小道消息。
“你们知道么,老宋竟然还是个同志!”
项目部大多是男工人,无一不发出惊惶的嘘声,掩饰不住嫌恶和恶心:“哎哟,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看不出来啊!”
这消息能传出来,前情后果也是阴差阳错:警方追查盗窃案,到办公室来搜取了一些证据,其中就包括一封退信。
信是写给一个叫孙倩的女人的,其上表明宋宝清攒了一些钱,给她转到了银行卡里,让她不要再退还给自己,好好照顾孩子,不要为病情焦虑,并表明他会想办法弄到钱。
这封信不啻于惊雷,宋宝清一个历来简朴如素的人,这不就有了勾结外人私自盗取公家财物贩卖的动机么。
警方自然而然去找了孙倩。
但是孙倩这名字普通啊,广海没有上千也有几百,最后,他们追查宋宝清的银行账号,又在项目上摸排一遍,锁定了这个女人。宋宝清五十来岁的人了,一直独身,据说,孙倩是宋宝清正在追求的对象,是个寡妇,带着个还在读书但身体不好的儿子,几个同宿舍的工友都听过这个名字,当时还觉得老宋老来有个伴也是好的。
但警方上门,孙倩却说并不知情,声称自己从来没有向宋宝清要过钱,都是他自作主张,他的死也与自己无关。
无论是否是为了孙倩谋财,但只要证实宋宝清确实写过这封信,确实承诺会想办法搞钱,再加上勤哥的口供和各类单据的笔迹鉴定,他的嫌疑会非常大。
有几个跟宋宝清关系好的工友依然相信他的为人,又为孙倩的反应感到失望——宋宝清为他儿子看病省吃俭用攒钱,她却轻飘飘一句与她无关,怎不齿寒。
这些人暗自揣测是孙倩怂恿,就算她不是恶意索取,宋宝清恐怕也是为了给她和孩子更好的生活环境,他们结伴找到孙倩居住的老小区,上门请她帮忙作证,还老宋一个清白。
孙倩被堵门,烦不胜烦,又忍无可忍,最后与这些人在楼下大吵一架:“帮他说话,你们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吗!他是个同性恋,恶心的同性恋!算我孙倩瞎了眼,一开始也以为他是真心要对咱娘儿俩好,不曾想他一肚子坏水——他,他竟然是因为我家那早死的死鬼!他简直有病!要是我老公余长风没死,他怕不是还要破坏人家家庭!这人人品有问题,你们还要替他说话,你们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几个工友没想到这当中还有如此内情,都惊得瞠目结舌,瞬间理解了孙倩的做法,纷纷感到恶心。
姜寄望听完前情,心情十分复杂——宋宝清是同性恋他不惊讶,反倒是没想到宋宝清会是去喜欢一个有妇之夫,甚至还打这样的主意。
他和池忆一前一后从食堂走出来,路上碰到杨晓磊从外面回来,盒饭已经派完,阿姨正在收拾餐桌,没赶上的他正在发火,在门口晃了一圈骂骂咧咧回办公室泡面去了。
杨晓磊把这一切归咎于宋宝清,越想越恶心,总觉得自己以后在这个行业里的名声都臭了,就是因为有个这样的师父,再一转头,看到姜寄望和池忆在前头慢悠悠地走,又想到两人经常粘在一起,心里更是反酸,于是,擦肩而过时,他故意冲池忆说:“你们俩别天天粘一起,你看外面一帮说要打击同性恋的,眼睛喷火,别把你俩误伤。”
就算宋宝清有问题,也是他自己的问题,关同性恋啥事,姜寄望听不下去,拉了池忆一把,不和杨晓磊一块走:“你觉得宋工是这样的人吗?”
池忆没有直视他,目光飞得很远:“什么样,盗窃材料还是同性恋?”
姜寄望沉默了一下,忽然说:“他说我们是那种关系。”
池忆把目光移到他脸上:“他?”
“杨晓磊。”
“哦,哪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