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寄望又开心了,抱着他的杯子,把下巴枕在上面,有一搭没一搭看着阅读题。
眼睛虽然读着英文,耳朵却没放过池忆说的每个字,听他讲数学,他又忍不住翻到了SAT数学题部分算起题来。
兴许是池忆在身边,他整个人跟喝了红牛一样精神,也可能是为了再博一个好成绩,争取申请到常青藤名校,作为唯一的筹码以后和他妈谈条件,姜寄望渐渐进入状态,把杯子一推,题做得格外认真。
等他勾完最后一道题放下笔时,才发现讲题声早没了,顾楠正在埋头写语文周记,耳畔围绕的断断续续的沙沙声,至于池忆——
池忆竟然在看他。
姜寄望和他视线相撞,两眼顿时一睁,对方却慢悠悠退了开去,一边转笔,一边低头写作业。姜寄望立刻把手递到他眼前挥了挥,池忆用笔杆在他手心上轻轻压了一把,他又跟多动症一样去拉他的练习册,最后被池忆不轻不重打了一下手背。
没意思。
姜寄望把手缩回来,咬着笔杆,又翻了半小时的书,终于磨到饭点,退开凳子站起来:“该吃饭了,我请你们吃饭吧,正好给妹妹接风洗尘。”
顾楠眼前一亮,跟着这个漂亮哥哥,就有好吃的。
然而池忆却慢吞吞地说:“她三个星期前就来了,而且你当时还送了礼物。”
……
姜寄望隔着桌子踢了他一脚,用气声说:“你在躲我。”
池忆被说中心事,保持缄默。
其实姜寄望只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躲自己,昨晚躺在床上,掰着手指数了好几种可能:
也许池忆是不想公开出柜,怕两个人关系太紧密会被人看出端倪,尤其要防备孔雁声,但这个理由完全多虑——孔雁声忙起来的时候,自己一个星期都见不到她两面,据他最近的观察,和许流丹出差前说得分毫不差,公司的融资压力很大,孔雁声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会被银行的应酬绊住。
当然,也许还有一种可能,问题出在钱上面,池忆拒绝与自己同行是因为广海物价高,而出门在外不管多贵,他总是抢着买单,这样一来,花费自然难以负担,而且自己买东西向来不问价也不砍价。
姜寄望觉得池忆没必要这样执着,他喜欢到恨不得把自己所拥有的都给他,为什么非要分你的我的,他从小到大在花钱上都没有负担,他也乐意给池忆花,反正也不要人还——他是那么不仗义的人吗,就算有一天不喜欢了,花出去的钱也不会要回来。
不行!他们有必要好好谈谈!
姜寄望正准备开口,却见池忆用胳膊轻轻碰了他一下,他偏过头,对方的目光却闪躲着溜到了阳光后,只有一直不停失败的转笔,暴露了心里的怯意:“……听说你要考试,不想打扰你。”
“你今天才听说的!”姜寄望气急败坏地拆穿池忆的借口,不过他今天心情好,暂不与他计较:“行吧,姑且信了你的鬼话,其实我一直有好好学习,之前那次考试是因为跟我妈……算了,我好好学总行了吧,你别躲我呀。”
池忆笑了一下:“你好好考,考好了能上哈佛。”
姜寄望本来还有几分苦恼,听到他干巴巴的恭维,忍不住捧腹大笑:“我本事还没那么大,你也太抬举我了。”姜寄望给他讲起美国的学校,又在练习册上刷刷刷写了好几个学校的名字,推到他眼皮下给他看,他综合了他妈给他找的留学顾问和学校老师的意见,从上到下分别是冲刺的名校,保守能中的,以及保底的学校和专业。
池忆认真地把每一条都在心里默记了一遍,甚至连英文缩写都让姜寄望补充了出来,好几个学校他听过但不熟悉,怕弄混搞错。
“这个学校全球排名多少?”他指着姜寄望刚补完缩写的一个问。
“三十多吧。”
池忆想了想,又问:“那北大清华呢?”
“前五十吧,四十多?”
池忆垂眼,笔尖在纸上无意识拉出不规则的曲线,但他却没有注意到自己无关紧要的图画,只是在刹那间,露出古怪又无奈的哀伤:“就算我考到北大清华,也和你差那么多。”
姜寄望没仔细思考他话里的深意,要不是在图书室,他能直接跳起来喊:“能考北大清华很牛逼好不好!我要有那个本事我还出什么国!排名低才不是我们的原因呢,保不齐是外国人看不上我们,不是说德国的教育很好么,我看德国的学校排名也不见得就很高……”
池忆拉住他,把他按到座位上时,轻轻揉了一把他松软的头发,阳光透进来,温柔地落在发梢上,那点失落沉到了幽深的角落里,他又变回了稳重可靠的模样,像沉默的大山一样:“别激动,我随便说说的,清北当然厉害,况且我也不一定能考上。”
并不是每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都是学神,池忆有自知之明,他是很厉害,但也没有那么厉害,在广海这一周的学习,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从没有想过,课还能这样上,解题的角度和思路可以引向出乎意料的方向,他能随时做到全国最顶尖的学校出的最好的模拟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