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焉识为他斟了一杯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是毒,对吗?”
乔玉书看着他不容辩驳的神情,终究是点了点头:“你最好还是别问了,刨根问底,又有什么好处?”
“是你们,玄灵派的毒?”
乔玉书沉默了半晌:“玄灵派早被你灭干净了,上哪来的毒?”
“你没死,自然也可能还有旁人活着。”
“大哥,这不是一般的毒,能使会配的那几个老家伙八百年前就都折你手里了,就是我也无计可施啊。”
“那就是了。”李焉识又斟了一杯,面上掠过一瞬得逞的笑意。
乔玉书意识到说漏了嘴,面色有些尴尬。
“玄灵派,有没有一个如今约三十岁上下的男人,武功深不可测?”李焉识加紧了追问。
“你觉着有可能吗?玄灵派是玩毒,玩机关的,若是有这号人物,当初也不至于被你一锅端了。”
“不是玄灵派,也不是绝云派……还是,有什么被掩盖了的线索……”
他口中喃喃,脑海中也在极力搜寻过往可能的关联。
“你想得太多了。别总把事想得那么复杂,也许只是很多年前的一些巧合。那些个老东西作恶多端,那些年江湖中人饱受其害,有谁中了毒又侥幸活着,也不足为奇。”
“那个能解毒的人,又当何解?”
“那你问他去,问我干嘛呀。”
“下次见到都不知是何时了。”
“下个月的十五左右吧。”“何解?”
“她所中之毒,确如你所推测,是玄灵派的忘寒毒。所中之人气脉凝滞,不到一个时辰全身僵硬如冰冻一般,失温而死。她能活到现在,或许是因为所中之毒极少,或许是余毒未清,或许是毒药变质,都未可知。”
“那和下个月十五有何关联?”
“别打岔。我探了她的脉,虽然表象上是瞧不出什么,但以她的年龄与身手,实则过于迟缓无力了些。可见,她所服解药并不能治根。如同把湿木丢进火里,虽然一时难燃,但不过是时间问题。若不能将火熄灭,只能不断给这块木头浇水,维持着潮湿的状态,勉强吊着。因此……”
“每隔一个月,他就会来浇水。”
“可以这样理解。据我推算也差不多是一个月,若是动武运气,逼得寒毒四散,日子也会提前。”
“看起来,愈加复杂了。”
“诶呦,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以我所见,这些与你并不相干。你有那么多要事去办,别被这些细枝末节分了神。”
李焉识撑着脸,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静静沉思:是啊,是否自己过于草木皆兵了?也罢,先搁置着,也许车到山前自有路。
“玉书,走之前,再帮我个忙。”
“作妖没完了还。”
“最后一次啦。”他眼里带着不明的笑,拉了乔玉书的衣袖。
“松开,你这叫以色侍人,以色侍人!”
夜黑月明,凉风飕飕。
李焉识一行,疾驰在通往国都的宽敞官道上,黄沙飞扬。
前头开路的一人一马放缓了速度,靠近了身后的李焉识。
“将军,陛下这时日给得也太紧了。我们扑了几次空,北斗门那几个老家伙一个影儿都没找着。陛下,会不会迁怒于我们?”顾六留守将军府继续彻查细枝末节,今日跟着李焉识轻骑进京的是从前军中的两个副尉及一干人等。
“不得揣测上意。”他面无表情,长鞭策马,加紧了行进的速度。
“属下知罪。”张副尉虽有些不满,亦是扬鞭加紧,回到了前头同刘副尉并排开路。
将军府内。
“问,还是不问?”
门外,梁惊雪拧紧眉头,在乔玉书的房门前徘徊了快半个时辰,犹疑不决。明早他就要走了,或许这是最后的机会。
“说,还是不说?”
门内,乔玉书趴在桌子上,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看着外头来回晃悠了许久的人影,亦是万分纠结。
李焉识向来兵行险招,常置自己于危险之境,乔玉书不知道这是在帮他还是害他。
门扉忽得被一阵风吹开,两人四目相对,看着对方满面愁苦的表情,尴尬得连空气都凝滞了。
乔玉书向来没脸没皮,率先开口:“有,有,有啥事吗?”
梁惊雪心一横,硬着头皮走了进来:“听闻先生明日启程,我,我,我来送送先生。”
乔玉书:“送这么早……”
梁惊雪面露尴尬:“啊,我,我怕明早起不来。”
乔玉书内心:还能更假点儿吗?
“多谢,不必送了。姑娘还是早些回去歇息。”他行了一礼。
梁惊雪嘴上应付着啊好好的,身体却犹犹豫豫,手扶着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我有一事想请教先生,不知,方不方便。”“进来坐着说。”
乔玉书心内叹气,终究还是逃不过。
“多谢先生。”
“先生既救我一命,应该知晓我的病情。我,想问的是,我还能,活多久?”她面带勉强之色,吞吞吐吐说完了话。
“自然是长命百岁。”
“我身中剧毒,如何能长命百岁?”
“谁告诉你的?”
即便不为了李焉识,她所中之毒,乔玉书亦是极有兴趣,他想,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儿?
但他向来只求安身立命再发点小财,陈年旧事他不愿深究,以免引火烧身。
“实不相瞒,我自幼体弱,自八岁起习武,便月月服用一种药丸,给我的那位说是于练功有进益,可收效甚微。前些日子家里请了位游医给家母调理身子,我便私下把药丸同他看了,是否是我虚不受补。岂料那位游医闻了便大惊失色,此药丸竟是合了几十种剧毒药材炼成,因着用量极微,所以我的脉象上看着只是虚亏,而非是中毒的表征。他说,按着这些年来的用量,不知能否……活过此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