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排除了一切可能,剩下的那个,再荒谬,也是事实。”她答得坚定。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你这排除完了吗就下结论?”他心里想着,却没说出口,盘算着忽悠一天是一天吧。
她的计划也被李焉识陆陆续续套了个干净,果然跟昨日偷听的不甚一样,看来还是要机动应变,这人算天算都不如她算。
两人在透过林荫的晨曦与潮湿的雾气之中,一前一后走着。
少年揣着他一腔的爱意与满腹的心事望向身后满面愁容的姑娘。这条林间小路,他想一直走下去,哪怕前途未卜。
他抬头望向林间日光投射下的光束,他忽然觉着找到了生命全部的意义,那便是陪她走完她所有的路。
“前头就是了,咱俩把脸捂上点。”她远远地瞧见城门,低声道。
“哎,回来。你这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一脸做贼心虚的样子,人不盯你盯谁啊?”李焉识拉住了她的手。
“那你说怎么办?”
“上头不正决斗吗,你扮成吃瓜群众不就好了?”
“还得是你,果然是经验丰富。”她恍然大悟。
两人从人群中穿过,佯装着仰头看戏。
“艾玛,这招真绝。点他,点他,开大啊。”梁惊雪一边跟着李焉识后头偷溜过通道,一边夸张地点评。
李焉识也慌得要命,因为光是这一小截路,已经有一位直系下属认出他来,冲他点头致意。他强装镇定,微微颔首,用身躯挡着梁惊雪的视线。
正在例行带队巡查的,正是号称宁安司金牌分队,曾获李焉识亲自颁发年度优秀员工奖的第十三小队队长长鹰。
长鹰见到李焉识路过,起初还不敢相信,毕竟只是匆匆一面,可看到他与自己的上峰互相致意,便愈发肯定这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偶像。长鹰身后跟着两列整齐的队员,面带着掩藏不住的忐忑与欣喜,该如何向这位大人物展露一番自己的专业,尽责,还要抑制住自己的激动,以免失了体面。
“呼……专业,专业,长鹰,你是最专业的。”
长鹰长舒一口气,拼命下压嘴角,强撑出面无表情,持刀走来。
“李,李,李焉识,我们好像被发现了,那个人冲着我们过来了,怎么办,拔剑吗?”
她余光偷瞄到第十三小队的靠近,心跳得厉害,一手抓紧了李焉识的胳膊,一手握紧了剑柄。
“没事没事,你稳住别慌,我去交涉一下。”
李焉识并不记得眼前此人,他还当是梁惊雪偷感太重被当成浑水摸鱼的嫌犯了。他拍拍梁惊雪的手,快步走了上前。
李焉识迎面而来,还未开口,长鹰便止住了步伐,站定在李焉识面前,双手抱拳,高声喊道:“司主好!”
身后的队员听此,亦是整齐划一,抱拳高声:“司主好!”
全场百姓,皆是顺着场里不停回荡的声音看了过来。
万籁俱寂,静默无声,连城墙上决斗的二人亦是停了动作,莫名地,静静望向他们。
李焉识脸部抽搐:“草!”
他此刻不敢回头看梁惊雪是什么反应,他脊背发凉,觉着她的剑和要掐死自己的那双冰凉的手,已经来到他的脖颈上。
李焉识确实感受到了她冰凉的手,不过不是项上,而是自己的手掌。
“李焉识,跑!”
她弹射起步,一跃而来,牵起李焉识的手,便是疯狂逃窜。
他脑袋里打出个问号,莫名其妙被她拽着,却也不敢多发一言,只跟着狂奔。
长鹰见李焉识脸色阴沉得难看,一溜烟跑了,心里很是受伤,自己匆忙打了五百字腹稿,想要倾诉一下对他绵绵不绝的仰望之情,嘴刚张开便中道崩殂了。“呼,这没了轻功,光靠腿真是要命,我早上吃的糕都要吐出来了。”
二人一气儿跑了至少四五里地,见无人追来,她撒了手,蹲在地上,直喘粗气。
“姐姐,你跑什么?”
李焉识亦是蹲下身,哼哧哼哧喘着粗气儿,又替她拍拍背,顺气儿。
“你没听见,他们司主来了?”
“绝对是昨天溪客回去跟他说了那事儿,他今天亲自来抓我们的。这抓到,不说小命不保,你很可能会,子孙不保。”她目露凶光,神情紧张,比了一个咔嚓的手势。
“……”
李焉识心里忽然平衡了些,她原来不是单针对我李焉识,她是无差别攻击,对谁都有偏见。等等,这不都是我吗?
“那你说,我和他谁比较狠人一点?”
他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手臂撑着身子半仰着,突发奇想道。
见李焉识坐得懒散放松,她也不拘着了,便径直躺在了草地上。去年的枯草并未腐烂,新草尚未萌出,躺着还算柔软舒适。
“起先,我觉着是你。你多狠哪,北斗门,王侯,说灭就灭。我不过是个小小女子,怎敢同你作对?”她沉思片刻,枕着一只胳膊道。
“你还小小女子?你这个小小女子啊,最能搅弄人心了,叫人心里七上八下,抓心挠肝,还提心吊胆。”他笑着呸了一口。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无缘无故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待我好,却又莫名消失,回来了以后,又一如往常,没半分异样。”
“我想,他既不说自然有他的苦衷,我非要刨根追底闹得那样清楚,反而是对他的不信任。他的身上,有很多伤疤,那都是他的故事,他不愿意说,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也没必要非揭开看看。”
“其实你不问,是因为我的缘故,对吗?”
李焉识躺在她身边,枕着胳膊,侧过来凝视她仰望着天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