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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为工具,人上有人

1个月前 作者: 榴莲炖大鹅

“你这个蠢货还当是玩多了,要大夫再多下些猛药。面上你脸色是红润了,也更有精神头了,可内里已然虚空,若非这回你惹怒了我,你兴许……还有几年活头。”

“一个将死的不中用之人,林氏自然是要你发挥最大的价值,将所有的罪责都揽下。”

她贴近了木栅栏,想要将他脸上的怨愤看得更清楚些:

“你这叫求仁得仁,怨不得旁人。”

林谦文颓然地冷呵了两声,他一直以为自己卑躬屈膝,为家族鞠躬尽瘁,会为家族荣耀之荫蔽。

家族,什么是家族?荣耀之时你我弹冠相庆,船漏之时,便毫不留情踹下。不过依旧是因利而合罢了。那点子亲情,不过是包裹肮脏利益交换的鎏金外衣罢了。扒开看,都是烂的。

林谦文抬起眼,目光深暗幽狠,斜笑着道:“我这一生啊,不后悔。该享受的,都享受到了。地位,羡慕,银子,女人,包括你,这么恨我的你,即便在我死后,也还是我——一个罪人的遗孀!你永远摆脱不掉!你一个寡妇,一个荡/妇!还想当李焉识的女人?呸!”

嘉平坐回椅上,靠着椅背,搭着扶手轻敲,幽幽冷笑:“我是郡主,我看上谁,便是谁的荣幸。我和你,和他,都不是一类人,明白吗?”

“我愿意好声好气,那是我待人的手段,我若狠辣起来,你,他,也只能乖乖挨着。从前,我便是太过仁善,才叫他轻贱了我。若给脸不要,我也有不要脸的手段等着他!你,便是他的例。”

林谦文自肺腑,至全身皆抖着冷笑,这两个他讨厌的人,若斗起来,他纵是死,也乐见其成。

一名侍女急匆匆踏入,低声对着嘉平禀报了些什么。

嘉平略抚了抚鬓边的流苏,靠近几步,隔着栅栏,望向这位从前也曾耳鬓厮磨的丈夫,眼里带着笑,唇角却朝下:“林谦文,来生做个寻常人吧!高门大户,朝堂官场,不适合你,猪脑子。”

他望向她正红色一身衣裙,唯余火红色一团背影,转瞬消失在墙壁的转角后。

恰如那年大婚,他挑起她的红盖头,惊叹于她的美丽,决意此生收心,好好待她。可妻子的美貌与尊贵并不能决定丈夫的忠心,男人的承诺更是脆弱。

变本加厉,分崩离析。

他并不觉着今日的落败是自己之过,他只觉着,做人,好苦。

人之上总有人,叫人疲累。

林府。

嘉平缓缓步入前厅,笑望向正拂着茶沫子,端坐多时的来人。

“越郡王哥哥,这两日不辞辛劳,可得好好保重身子。”

那人放下茶盏,谦和道:“我还是更喜欢嘉平唤我明越哥哥。幼时情谊,不该因着父辈的嫌隙恩怨而断,对吗?”

“明越哥哥所想,亦是嘉平所想。林谦文无恶不作,明越哥哥卖了嘉平这般大的人情,救嘉平脱离苦海,嘉平自然也该聊表心意。”她使了个眼色,外头踏进几位貌美妙龄女子来,低眉顺眼。

他摆了摆手,姑娘们便又在嘉平的示意下退下。

越郡王看向这位幼时玩伴:“我嘛,不过闲散郡王,娇妻美妾不缺,于党争亦无意。不过是看着姓林的上上下下在朝中耀武扬威不痛快罢了。这回王氏弹劾林氏一族,陛下要我来持中调查,我自然乐见其成。”

“这谁势弱,我便想扶一把,谁势强,便要敲他一头,要他记住,朝中再说得上话,也不过是我皇家的狗罢了,断没有狗爬到主子头上的。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不得不死。”

嘉平微微颔首,笑道:“正是此理。如今,嘉平将过继一子来,于你我,于林氏而言,他林谦文留着也是无用了,还望明越哥哥能卖嘉平个面子,襄助最后一程。”

越郡王笑道:“但说无妨。”

“梦粱很好,嘉平不想回洛京。”

越郡王正捻着白玉珠串,听此一言,手上一顿:“这是为何?”

“这样的夫婿,回去了也是遭人笑话,嘉平心傲,明越哥哥又岂不知?嘉平留在梦粱,若有风吹草动,也好……尺素传书。”

越郡王点了点头,小叹一声:“可这终究不是你我可做主的,本王能帮得了你什么?”

“明越哥哥在朝堂,家宴之上力陈我回洛京的好处便可。我父亲,自然生疑,为了他这一脉,会想方设法阻止的。”

她望向越郡王,自嘲似的笑着,眼神之中的哀伤,一如当年闻得嫁入林氏一般真切。

越郡王点点头:“好。你我终究一脉连枝,这些小事还是帮得的。还有何事,你一并说了。”

嘉平以帕抚心,哀叹道:“明越哥哥不喜欢有人在朝堂上独大,可如今梦粱便要有人独大了。”

越郡王将手里的珠串搁在一边案几之上,笑道:“你说李将军?如今国泰民安,他只能倚仗过往军功,蹦不出花儿来。而且,他似乎于朝政无意。这样的人,偶尔卖个面子,维系着便可,无妨。”

“有办法将他再踩两脚,明越哥哥难道不是最喜欢的吗?”

越郡王瞧着她,颇是玩味,这位从前虽骄矜蛮横,却也最是活泼灿烂的郡主妹妹,何时竟成了如此。

她见他默许,便说了下去:“这位将军自诩是痴情之人,要为先夫人守节一年,大办丧事,梦粱皆闻。亡妻尸骨未寒,便又纳一女子入府,这般沽名钓誉之辈,又岂能坐享清名。”越郡王垂目,想起这几日清查之时所见:“有所耳闻。便是林谦文设套强抢,关入狱中的那位?看卷宗,这女子还是安平钱庄少东家的未婚妻。安平钱庄在洛京倒也是颇有手腕,这李将军还真是会挑人。”他说着反倒是笑了起来。

“不是他会挑,是那女子的手段,蓄意勾引。”

越郡王有些听不懂了,嘉平又说李焉识沽名钓誉,又说那女子蓄意勾引,她这到底是要对付哪个啊?

嘉平看出他的疑惑来,只弯着眉眼笑道:“他不过是我皇室的奴仆,皇室给他什么,他才能要什么。清誉与女人,岂是他想得便能两全的?明越哥哥只需来日寻机诓他赴京,其余的,嘉平自有打算。”

她的话很合他的心意,爽朗笑道:“你我是一家人,不过举手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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