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看得太杂,心中太乱

1个月前 作者: 榴莲炖大鹅

待天大亮,米缸挪动,靠在米缸边张着嘴大睡的刘副尉毫无提防,向后仰去,摔了个朝天。

“哎呦……你,你好歹敲两下啊。”刘副尉扶着腰,对着露头之人重拍一掌。

“不,不,不好了!”张副尉大喘着气,撑着胳膊,人还未钻出,话便先出。

刘副尉扶着他的胳膊,将他拉了出来,急追问:“咋,快说!”

张副尉抚着心口:“两个消息,一个是将军递出来的,府衙的狱卒托他三姨家的七侄儿,找的你四姐夫家……”

刘副尉听得着急:“别拉关系,到底递了什么!”

张副尉自身侧水缸舀了瓢水,哗哗大口饮下,一抹嘴,缓了缓道:“就一句话,一切都好。”

“这消息保真?”刘副尉简直难以置信。

张副尉点点头:“第二个是线人探得的,他清晨混成送菜的进去了,路过听采买的人之间闲聊说,这几日每日多购一支老山参来,说是要给新进的犯人吊着命用。还说……还说,上头吩咐不许给那人上药,伤口就这么烂着,参汤吊一口气,不死就行。”

刘副尉心下大骇:“烂着?吊一口气儿?是说……将军?那六儿呢?不是说,一切都好!到底哪句真的,哪句假的?”

张副尉这才缓过劲儿来,沉稳道:“你今日怎的如六儿一般榆木脑袋了,这还不好猜吗,定然是因着有一口气在,他们目的也绝非是要将军的命,更与六儿无关,才递了句一切都好,要我们安心。将六儿也抓进去,不过是明里调查嘉平郡主死因,暗里针对将军的障眼法罢了。”

张副尉向后一靠,将手搭在膝头,胸膛沉下,大叹一口:“线人还说,府衙今日一兵未出,看上头意思也未有搜捕计划,摆明了是想将事儿按在将军头上,最好的情况也是至少按在将军头上几天。”

“是吕茶。”她一脚踹开柴门,望着怔忪二人,道:“别这样看着我啊,我又非有意偷听,实在是晨起饿了来寻摸些东西吃。”

刘副尉顾不得纠结这些:“吕茶……究竟是什么人啊姑娘。”

“吕茶……”她脸色冷得像冰,眸中晦暗不清,“嘉平郡主的男宠,李焉识的替身,我的救命恩人,也是诬陷我的恶人,一个藏在暗处,靠着恩宠卑劣苟活的小人。以及……李焉识的仇家。”

刘副尉心道:这人标签儿够长的啊。

张副尉正经道:“看来,唯有找到此人,才能洗脱将军的罪责。”刘副尉摸着下巴,一合计:“你方才才说,府衙一兵未出,说明他们就是不想找到此人,可将军府上下皆被看死了不得外出,即便你真找到了吕茶,如何带去?说你违反禁令私自外出,来打他们的脸?”

“我去。”她脱口而出,言语间极是冷静。

刘副尉吓坏了,起身连连摆手:“你也一样得守禁令。更何况,将军那句一切都好,不就是怕你犯傻?”

“那究竟是我犯傻的下场惨,还是他被诬陷杀郡主的下场惨,孰轻孰重,刘副尉你想明白了便不会阻止我。”

刘副尉又怎会不知,仰靠在米缸上,极是无奈:“可是现在并无吕茶的下落,难道真要动用龙台令?”

张副尉这回反倒是摇了摇头,并不赞成她的想法:“将军说一切都好,便是要我们切勿轻举妄动,兴许他自有打算?”

“龙台令是什么?”她只是追问道。

刘副尉欲言又止,望了望张副尉,交换过眼神,才开了口:“是大周最隐秘的情报机构,这些年一直暗地握在将军手里,替皇帝办事。自然了,府上的事儿龙台令也没少出力,只是将军前些日子不叫私用了。”

她心下一惊,这倒是从未听李焉识提及过:“为何?”

刘副尉心中暗骂一句:一个两个的都问俺为何,俺哪儿知道啊!

她细细思来,拍了板:“他不叫私用定有他的道理,可这道理若比他的命重要,我是不信的。该用便用,还请二位大哥速速联系。若真遗后患,我梁惊雪一人承担。”

张副尉正色道:“你这说的哪里的话,你是将军未来的夫人不假,我们也还是将军多年的兄弟,该唤一声弟妹,怎能叫你一人承担?”

刘副尉拉住一本正经的张副尉,抢话道:“若后果只是将军生气,那你还是替我们拦着点儿,他不敢跟你生气。”

陡然被这样正儿八经地提及,她有些不大习惯,拿了灶台上的剩馒头,抱了一拳,红着脸逃了。

张副尉也拿了个馒头,啃了一口,便又灵巧钻入地道之中。

她大步跑出后厨不远,便缓缓止了脚步,远望明亮的天际,又转身,返还。

“我和你一起等。”她步入,寻了块干净地儿,盘腿坐下,一小口一小口咀嚼着冷馒头。

一团馒头湿在口中,反反复复嚼烂了,黏黏糊糊,她的目光只呆呆盯着米缸,全然未觉。

“你这吃法越吃越饿,是要减肥啊。”刘副尉望着她呆滞空嚼的模样,不免有些心疼。这么久的相处,早将她当自家姐妹了,又如何看得她这般憔悴,“待会蔡叔来了给你炒两个菜,你就着馒头边吃边等,啊。”

她轻轻嗯了一声,只是随口应着,并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她满脑子都是张副尉那一句“就这么烂着,吊一口气不许死了。”

反反复复在脑海盘桓,回放重叠,她已然听不见任何旁的声音。

她心底抑制不住,极想一个冲动便杀出府去,再冲入府衙地牢,斩断锁链,将他救出。做他大爷的将军,倘若奉公守法便是要为人构陷,老子今日便不做了!

可,不行的,这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于沙场厮杀,殚精竭虑,吃了那样多的苦,才做了这个将军,或许,或许他还有别的办法洗脱?她不能因自己的冲动,叫一个将军一夜间成了逃狱逆贼。

日头爬高,又渐渐归往虞渊。后厨悄无人声,唯有她与刘副尉二人对灯枯坐,双目皆落于安静而沉重的米缸。

“龙台令,真的能查到吗?”她倏然呆呆开口,打破了寂夜的冷清。

“放心吧,神着呢。”刘副尉剪断燃尽的灯芯,又添了一根,重新点上,暖光再度照亮她的双目。

她点点头,趴在桌上,枕着手臂,目光依旧紧盯那处。

刘副尉坐下:“油灯伤眼睛,你先打会儿瞌睡,我来盯着,咱俩轮换。”

“你先睡吧,我不困。”她目光怔怔,兀自喃喃道,“昨夜这个时候,我们还在书房,他在教我写飞雪千里惊的全诗,狸子也偏要来凑热闹,还将白尾巴甩进了墨里,上蹿下跳蹦得墨点子到处都是。”

她说着,麻木僵硬的脸却不由笑了:“他还说,这几日狸子竟开始掉毛了,飞得满书房都是,茶杯里也是,公文里也是,该攒攒做支猫毛笔,也不算它整日里白吃。”

“墨点子溅了他白衣裳一身,他非说颇有古韵,舍不得换下来,一股子老学究味儿。”

“他临走时,还拍了拍我的手道没事,要我别出来,夜里凉,当心着了风寒,”她说着,缓缓抬起头来,愈发迟疑,“他……他没说让我等他。”

刘副尉见她情绪骤变,整张脸写着“李焉识这回一定死翘翘”,急忙道:“一句话而已,说不准是忘了呢。”

她见刘副尉一脸的担忧,连忙换了表情,挤出个惨淡的笑来:“是,是的。”刘副尉自然看得出她这是在强颜欢笑,安静之中气氛有些尴尬。

地下传来细微的声响,她极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动静,冲去挪开米缸,一露头却见并非张副尉,噌的一声,她拔剑便横于那人项上。

“谁!”

刘副尉端着油灯看清来人,一身黑衣,虽是中年,却极是精干瘦削一男子,慌拦下她的剑:“自己人,自己人。”

“这是龙台令驻梦粱的暗桩,号称鼓上蚂蚱。”

那来人很是不屑望向她道:“若非我近日来煎饼果子摊多了,失于练习,就凭你这剑也想搭我脖子上。”

刘副尉脸上堆笑:“蚂蚱兄弟莫要同她计较,探查如何了?”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