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怀清找好了木头,今日刚借来工具修理床架,没人帮忙,她一个人折腾多少有些累。
忙了一会儿,她瞥见那月光在门上投下淡淡一道阴影,于是放下工具,举着烛火过去开门。门外的人吓了一跳,烛光映着的脸有些微红。
陆居澜没想到她会突然开门,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烛光和月光都揉碎在她眉眼,很有些女气。
慕怀清率先出声道:“陆师兄怎么会来这?”
陆居澜只当没撞见刚才的事,而关于课试,十九岁的青年心中到底有些傲气,没好意思开口。
“可是为了课试而来?”慕怀清见其神色,一猜便猜到了,她实在是没想到陆居澜竟然会在夜里因此事来敲她的门。
“嗯。”陆居澜应了一声,随后不自在别过头去。
慕怀清侧身:“陆师兄请进。”
陆居澜进去后环顾一圈,房间很小,摆设也比斋舍要简陋许多。
慕怀清给他倒了杯水:“陆师兄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
陆居澜将杯子端在手里,抬眼问:“在下想知道慕兄的课试是如何作答的。”
这就不是只问一题了。慕怀清点了下头,转身去取了纸笔,而后问:“从哪里开始?”
“诗赋,七言绝句。”
昏黄灯光下,陆居澜看着那人提笔作书,字迹隽雅端方,笔锋凌厉。
其上写道:
经年寥落浮萍草,
旧事杳然不可追。
从此山河皆故里,天长路远作客归。
诗里透露着一股不合年纪的苍凉感,虽苍凉,却又豁达从容。陆居澜心中震撼,不免想,到底何种经历,才能写下如此诗句?
慕怀清停笔后,见陆居澜迟迟没动静,出声唤他:“陆师兄?”
“嗯?”陆居澜回神,“写得不错。”
慕怀清微笑道:“谢师兄夸奖,不知师兄写的是什么?”
陆居澜接过毫笔,写下了自己当时答的内容:“我的不如慕兄,见笑了。”
“师兄过谦。”
后来两人又聊到经义策论,话多起来,连时间都忘了。直到响起敲门声,慕怀清这才惊觉油灯已燃尽一半。
她起身刚一开门,霍澄就当先跳了进来:“近野还说你自己会回来呢,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原来是在这背着我们偷偷求学!”
陆居澜面色不改:“有些问题来请教慕兄而已。”
周近野拿起桌上那一沓写满了的纸,眼神惊讶:“都这样认真啊。”
霍澄道:“对啊对啊,我们也要听,这种事不带上我们就太不讲义气了。”
赵知行板着张脸:“谁跟你是我们。”
慕怀清看出来赵知行心中的芥蒂已经散去不少,不再向着自己说着讥讽刻薄的话,只是还端着姿态罢了。
三人就这样留了下来,一同挤在狭小的房间里。
霍澄性子最是跳脱,他根本不是要听学问,只是爱热闹而已,以至于聊到后来,全被他带偏了,聊成了家长里短。周近野哭笑不得,赵知行则说他一天到晚没一刻得闲的。
至油灯燃尽时,众人方才散去。临走时,陆居澜神色认真对慕怀清道:“下次课试,我会好好准备,也望慕兄全力以赴。”慕怀清颔首。
课试结果传开后,闲话确实不多了,慕怀清耳根清净下来,和一些同窗相处也还算自在。
话说这日慕怀清正想回住处,迎面走来一人神色匆匆。
慕怀清打了个招呼:“李师兄。”
李行简见了慕怀清,却是如蒙大赦:“原来是慕师弟,不知慕师弟现在可有时间?与我同斋舍的好友突然身子不舒服,我实在不放心,正要去请医谕,恰巧今天又答应了掌书去御书阁帮忙整理书籍,实在脱不开身。若慕师弟也忙的话我便再找他人。”
“不忙,御书阁的事就交给我,师兄先去医谕那儿吧。”
“谢过慕兄了!”李行简拱手说罢,匆匆离去。
御书阁坐落在书院中轴线上,自大门进一直走到底就是,离斋舍不算太远,慕怀清去过几次。
楼前凿了一方池塘,是为防火,现在不到夏季,塘中还看不见荷花。塘上一座白石拱桥,拱桥对面便是书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