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高两层,面宽六间,红墙黑瓦,典雅有致。慕怀清进去后找到掌书,报了李行简的名号。
掌书管着御书阁,年纪四十左右,总板着张脸,跟赵知行倒是有的一比,反正慕怀清来了好多回,一回也没见他换过表情。
掌书道:“柳员外捐了一批书过来,我刚录完,要搬到架上放好,有个管干家中有事,所以才叫了斋长帮忙。”
这柳家乃是晋州有名大富商,柳员外身为商贾之人,却对读书人尤为尊敬。
他幼时家中寒苦,还有个爹要照顾,便没读书,做起了生意。也是老天爷赏饭吃,柳员外于经商一道颇有天赋,生意就越做越大了。
如今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他反而不认命了,供自己两个儿子读书,一个已经考上了举人,最后决定回家继承家业,另一个也进了崇临书院。他不仅常捐钱给书院,一些孤本坊刻也会收集送来。
掌书领着慕怀清来到书楼后的一个仓间,指着那些书对她道:“你按着册子上的编目放好就行,有够不着的地方就搬梯子。”
矮桌上足足有数百卷书,慕怀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接了一个怎样的体力活。可自己答应的事,咬着牙也得做完,好在眼前这些书只有史、集两类,起码不用她到处跑。她来过书楼几回,记得史、集两类放在何处,按着册子上的指引放上去就好了。
慕怀清卷起袖子开始搬,一次最多搬得了十卷。书架附近一般都会放个梯子方便取书,碰到高处的,慕怀清就得搬来梯子,一手抱书一手爬上去。书楼里闷得很,不过几趟下来,她额头便已出了薄汗。
这趟她刚放上去书,正要从梯子上下来时,就听见底下有个声音。
“慕兄?我还以为你是来借书的,怎么是你在忙这些?”
慕怀清低头看去,是陆居澜。
她脚落了地,嘴里无奈笑答:“管干家中有事,行简师兄答应了来帮忙的,可他舍友又突然身子不舒服,路上碰见,我便替他过来了。陆师兄是来借书的吗?”
“还没找到想看的,”陆居澜见她又将地上剩余一堆书抱起,费力爬上梯子,便出言道:“你还有多少要搬?”
慕怀清眼神瞬间亮起,投向陆居澜:“还有近两百卷书。”
“就你这身板,也敢随便答应这些重活?”
慕怀清将书放好,再次下了梯子:“来之前也不知道有这么多啊。”
“走吧。”
慕怀清忙笑着行礼作揖:“陆师兄大恩大德,怀清铭感五内。”
陆居澜走在前头:“你要是累坏了,课试那天考不出来怎么办?”
慕怀清低头忍着笑意。陆居澜看上去是个稳重的人,心底却有些孩子气,一直在意甲等第一那事,又好面子,那天晚上放下骄傲来找自己实在是为难他了。
有陆居澜在,慕怀清轻松不少,来回搬了不到十趟便搬完了。他爬上爬下,慕怀清只管在底下把书递给他。
期间慕怀清拿袖子拭了拭额上的汗,陆居澜随口道:“你怎么忙得脸这样红?跟个女孩子一样。”
陆居澜这随口一说,却让慕怀清心中忐忑起来。她答道:“兴许是以前生活艰苦,身体瘦弱了些,我从小也干活的,只是今日书卷实在太多了。”
陆居澜虽听别人说了许多她的过去,但还是头一回听她自己提起。
“你,今年几岁?”
“十八。”她答道。这是慕家弟弟的年纪,她对外一直这样说,其实自己却是十九了。
“小我一岁……”陆居澜呢喃了一句。不过小自己一岁,长得却太瘦小了些,他心中有些替慕怀清叹息,不知不觉又想起那首诗来,没再多说调侃的话。
待忙完后,两人又在书楼借了些书,出来时天色已暗。慕怀清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晚饭,觉得有些肚子饿了。
她问陆居澜道:“陆师兄吃过饭了吗?”
陆居澜摇头。
“那一起吗?”
“好。”
这时候思源斋的人并不多,陆居澜见慕怀清就挑了两碟子菜,道:“你还是应该多吃点。”
慕怀清失笑:“食量一事,岂能强求。”
两人坐在一处吃饭,不少学子都侧目看了过来。
“不是说慕师弟抢了陆师兄第一的名头啊,怎么两人还坐在一起?”
“说不定他们是暗地里较劲,表面装样子给对方看呢?”
“可我瞧着不像啊,那天刚来书院的时候慕怀清占了陆师兄常坐的位置,陆师兄也没说什么。”
这些话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进两人耳朵里。
慕怀清有些尴尬道:“我这些天坐的一直是陆师兄的位置吗?实在抱歉,那天进去就看见了,觉得那个位置安静些,好听讲。”“也不算,只是我经常坐那里而已。”
“那下次我还给陆师兄?”
“不用,”陆居澜顿了顿,而后抬眸看向慕怀清,唇角染着笑意,“不过他们说的也没错,慕兄在我眼里已经是对手了,往后必当同慕兄一争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