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筠,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男人弯腰,笑眯眯地将一具土塑的小人偶举到小女孩眼前。
四岁的小女孩新奇捧着:“爹爹,这是什么呀?”
“这个呀,叫磨喝乐,七夕才有的,等阿筠再大几岁,也该在七夕夜乞巧了。”
“什么是乞巧?”
“阿筠看见碧姑姑做的那些事了吗?就是向巧娘娘祈求有一双巧手,能把这事做得越来越好。”
“是碧姑姑说的女红吧,我才不要呢,不及爹爹的那些书有趣。”
男人听罢哈哈大笑,笑声惊动了枝头喜鹊。
慕怀清内心触动:“你,是来给我送这些的?”陆居澜举起刚才作弄过她的荷花:“还有,七夕的荷花。”
慕怀清定定看着他,发现了他鬓角的汗和微红的脸,从中觉出一丝孩子般的傻气。
她接过那两株缠在一起的荷花苞,嫣然笑了:“旁边那些是我爹叫人送来的,你不算白跑一趟。谢谢你,云程兄。”
陆居澜眼睛微微亮了:“不必谢。”
慕怀清将荷花放好,给他倒了杯自己用水壶提来的水:“你是不是顶着太阳过来的?”
陆居澜一口水喝到底:“骑马可比马车快多了。”
慕怀清又给他满了一杯:“若是不着急回去,就在此坐一会儿吧。”
“好啊,”陆居澜拿起她案上的书,“让我瞧瞧你看的什么。”
“晚渔先生上回在林间讲授汉史,提及王室贵族厚葬之风,我后来细看,有些感慨。晋人曾描述汉朝说,天下贡赋三分之,一供宗庙,一供宾客,一供山陵。天下之人的财物收敛朝廷,却随他们埋入地底不再流通变作死物,要活人给死人让步,这是哪来的道理?汉亡未必与此没有干系。”
陆居澜为之一震。
在“死者为大”的观念下,她的话无疑大逆不道,尤其是将矛头直指皇室陵墓与天下权贵。
“国之根基,在粮与钱。无晦的话,倒是令我豁然开朗。”
慕怀清双眼焕发出一种光采:“粮之一字,云程兄可否细说?”
七夕入夜,赵府庭院中摆着香案,陈列巧果、花瓜、针线和磨喝乐人偶。赵小苒打扮了一身新衣,在案前焚香列拜。
赵知行静静看着自家小妹,眼神却又像是放空了,穿过她看向了远处,从脑海中不合时宜地浮现一抹倩影。
不知她此刻在做什么,是否也和小妹一样焚香乞巧呢?待赵小苒拜完,赵知行收回神思,上前递给她一个小盒子:“这是大哥替你找的蜘蛛。”
许多女娘都会在七夕这天抓来蜘蛛放在小盒子里,第二天打开看,蜘蛛结得网越圆越好,这叫得巧。赵小苒不敢抓,以前都是赵知行替她代劳的。
赵小苒虽说接了盒子,可面色冷淡,竟是一个字都没和他说。赵知行心中明白缘由,眉眼低落。
郑氏出声打趣道:“苒苒多年不见,如今也是出落成一个大美人了,不知将来哪家儿郎有这样的好福气。”
赵小苒羞涩地躲在王氏身旁:“叔母莫要取笑我了。”
王氏道:“知行都还没说亲呢,哪有这么着急,苒苒还小,多留两年也没关系。”
太夫人道:“都及笄了,哪里还小?说到知行,你们当父母的也真是,到现在还没给他说亲,都老大不小的人了。”
赵季青道:“此事还要尊重知行自己的意见。”
“胡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要是说不娶,你们还真由着他不成!”太夫人加重了语气,话中意有所指。
赵知行听见这话,连忙道:“我、我不急的。”
王氏狐疑瞧了他一眼,他撇开头去,不敢再多说什么。
郑氏哄着太夫人道:“说不定是缘分未到呢,阿姑也别太着急,叫兄公和姒妇多留意着便是。”
赵知行欲言又止,眉头皱得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