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了,景帝每每盯着那满架子的令牌就会想起明德皇后死时的情景。
满天飞雪之中,她的身体被长□□穿,积雪之上的殷红格外刺眼。而他却只能看着,即便是在他得登大位之后,他依旧不能把当年的始作俑者尽数除了。
郑贤妃手捧着一卷画轴立在景帝身后,双目死死地盯着那道暗门,等着明夷府主将那匪首带来。
暗门开启,明夷府主亲自押着那名匪首入内,他将那匪首带至景帝跟前,随后便是一脚踢在他关节处,让他跪在景帝面前。明夷府主将蒙着他头的黑布扯去,一手扯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抬头。
景帝看向他,嘴角噙着不明所以的笑:“好久不见,墨意。”
墨意惊恐万状,他张着嘴哆嗦道:“宁,宁王殿下。”
“啧,十几年没听人这么叫过朕了。”景帝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袖,道:“你可真能藏,怨不得老十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查到你的踪迹。原来,你居然躲到了荇林军里头。”
“可你没藏好,暗中将荇林军中的军械私挪它用,被发现了。于是你就又跑到了轩州,躲到了那个小岛上,还帮着你的主子在外打理产业。你还,真的是忠心呐。”
墨意听到此处,心已如擂鼓。
“轩州事发,你不敢回都城,就只敢在城外山里头躲着。原本你一直当个乡间凡夫,老十兴许还要再多花些工夫才能寻得到你。只可惜你的主子心太急了,迫不及待要扶自己的儿子上位。”
“你,你早就知道了,所以,所以宁愿让自己的儿子蒙上不白之冤枉,你也要……”
“对!”景帝冷笑道:“朕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若非朕暗中放任自流,你们能这么轻易就把这盆子脏水泼到子顾头上?”
“我就在等你出现,我就是想看看你能蠢到什么地步!”
自秦汐离世开始,这所发生的一切事情,景帝悉数知晓。他一再未将事情摆到明面上来惩处,一则是想看看这沈清晏是否能担当和亲之任,二则也是想要把墨意引出来。
景帝抬了抬手,郑贤妃便解开了手中画卷的系卷丝带,任由画卷敞开。画中女子一身青衣,手执长剑,发间一弯银月,眼神凛冽。
“大,大姑娘。”墨意看着明德皇后的画像,喃喃出声。
“原来你还记得朝阳啊。当年,你跟你的兄长投身到徐府,若非朝阳维护,你那个兄长能留在徐府?就连你们兄弟二人的名字,那都是朝阳替你们取的!”
墨意原有一名兄长,他与兄长幼时皆为奴籍。墨意身量正常,且容貌端正,像他这般的男童自然是能投个好府邸为奴。可他的兄长,身量较同龄之人高出半个身子不说,又十分肥胖笨拙,八九岁的孩童却依旧语迟。
如此这般之人定然是入不了好人家为奴的。
可墨意也是个死性子,不愿与自家兄长分离,也算是他们兄弟命好,头一遭投身,便遇上了尚在闺阁中的明德皇后。
彼时徐府只是将军府,未被加封卫国公,府中要采买奴仆,人牙子带了一行人前来,其中便有墨意兄弟二人。那墨意自然是被留了下来,可他兄长却是不行,他正跪地相求之时,便遇上了明德皇后。
明德皇后见他们兄弟情深,就同府中人知会了声,将这两兄弟要到了自己的院中当差。
“倚栏凭听风雨夜,也上九霄画墨意。你跟你兄长的名字就是从这里来的。”景帝重重地吸了口气,道:“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帮徐蕊去害朝阳,去害那个让你们兄弟不必分离的人!”
景帝口中的徐蕊,便是明德皇后的妹妹,承宣王爷的正妃,徐老夫人在这世间唯一的一个女儿了。
“当年,就是你一直在替徐蕊暗中传递消息,让她得以同如今的冽澜皇太子合谋设计了朔阳之乱,诓得刚刚诞下女儿的朝阳必须只身前往朔阳去救她的兄长!”
这些陈年往事自景帝那努力遏制着愤怒的口中说出,这似怒非怒的话语在整个石室内不停回荡,每一声都钻到九霄的耳中,折磨着他。
“朝阳如果知道会有这么一日,大抵也应当后悔当时留下你们兄弟吧?”
“可她杀了我大哥!”墨意嘶吼着,怒目圆睁。“她是帮过我们兄弟很多,可她也是害死我大哥的凶手!”
“胡扯!”一直站在景帝身后郑贤妃怒道:“当年若不是为了救你的兄长,皇后殿下何以滑胎小产!她那时已有身孕,可却还是为了救你兄长折返,你兄长是伤重不治而亡!”
当年平凉城一战,墨意的兄长断后被困,明德皇后折返相救,虽是救了回来,可他依旧伤重不治,而她也赔上了自己腹中的孩子。
当时,谁都不知道,明德皇后为什么非要折返相救一个下人,不惜赔上自己腹中孩儿的性命。
“不可能!”墨意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