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云楼里头倒是生意依旧十分之好,余三娘忙得脚不沾地,沈清晏命她取了账册,自己便独到后院里头看着近些时日的出入账。沈清晏拔弄着算盘珠子,坐下不及一盏茶的时辰,外头就跑进来一个小婢。
小婢慌慌张张地说着,说是外头来了个厉害的主,瞧着那模样是要砸了粟云楼。
栗云楼能在都城里头这么些年顺风顺水,虽是有沈清晏经营有道,但更多的也是倚仗了卫国公府的名头。
如今,满都城里头谁人不知道,这粟云楼的东家是日后的太子妃,还有谁这么不要命,前来闹事?
“你这的馄饨不对,皮这么厚,还敢说是没上错?”
沈清晏方掀了帘,便听到这样一句,她望了望那个声音的主人,笑道:“那姑娘应当说,要吃越州风味的小馄饨才行。”
顾茗转了身,道:“你们都城人吃馄饨皮都爱这么厚的皮吗?”
“薄皮的不顶饿。”沈清晏行过去执了顾茗的手,道:“茗姐姐怎么来了?”
顾茗道:“去苍州办点事,就想顺道过来都城看看你,反正都一个方向。”
众人见她们二人如此熟稔,料想不会有差错,便也都散了。沈清晏同她一道走到后院,道:“姐姐既来了,便在京中多留些时日吧。”
“我倒是想留下等着吃你跟子顾的喜酒,不过阿爹有令,不得久留。”顾茗虽不常与萧恕见面,但终归是一个师门里头的的师兄妹,即使他身份贵重,吃盏喜酒在她眼中也是不妨事的。
只不过,顾庄主之令,她自得遵从,虽不知原由。
提及跟萧恕的婚事,沈清晏的眸子不免暗淡些许。如今他们这样冷着对方,也不知道这亲会变如何。兴许,她也会和许多话本子里头夫妻离心不和的人一般吧,执念如斯,致死方知悔。
最后活着的那一个人,便会时不时想起从前的美好,在悔恨与感叹中渡过余生。
“怎么了?”顾茗瞧着她神色有异,“你们吵架了?”
沈清晏摇了摇头:“没事,姐姐稍坐片刻,我给你下小馄饨去。”
顾茗见她借机要遁走,当下便扯着她,一路跳到了栗云楼最高那处的屋顶之上。“我从前要是不高兴了,就会寻一个高处坐着,看着高楼渺如黄豆,就觉着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沈清晏定了心神,随后同顾茗一道坐着看向远方。粟云楼在城中算不得高,故而一眼望去,看到的大多都是屋宇瓦顶。正是午后辉光最暖之时,顾茗自顾躺下,闭目养神。
仲冬微寒之风在此时的辉光之下,倒带了几分春风和煦之势。街市之中传来阵阵货郎售卖之时,另有车马滚滚之音,伴着栗云楼中的菜肴香气,倒是将人间烟火几字描绘得淋漓尽致。
茫茫岁月之中,在那些跌宕起伏的故事里面,亦少不得这些平凡之人拼成的人间烟火。十丈红尘之中,无论是滚滚长河,还是漫漫长夜,即便经年,依旧会在画卷当中留下一点墨色。
她忽笑了笑,学着顾茗的模样,一齐躺下,享受着辉光带来着的温暖。
这二人这么一享受,就享受到了日落西山。
小婉寻过来的时候直吓了一跳,当即取了斗篷便给沈清晏披上。“县主,你身子本就弱,怎好就着屋顶就睡去了呢?仔细寒气入体伤了身子!白鹭姑娘千叮万嘱,绝不能让你受寒的。”
顾茗身负事务,同沈清晏道了个别,便离开了。沈清晏与顾茗相视一笑,也不多加挽留,就回了秦国公府。待沈清晏下了车马,看门小厮便来回禀,说是太子殿下到了。
众人识趣,都各自散了。沈清晏理了理衣裳,兀自去寻了萧恕。
萧恕并没有在她的院落中,而是俟于墙隅茶花旁。那些茶花皆是寒山城送来的,此时正值含苞待放之时,偶有几朵已是半开模样。
沈清晏上前几步,曲膝行礼道:“见过殿下。”她低垂着头,萧恕不言,她便不动,依旧保持着这半曲着身子的姿势。
“还生气呢?”萧恕轻叹了口气将她扶起,见她依旧低垂着脸,冷不防便在她眉梢处落下一吻。
沈清晏略一惊,伸手按住了自己的眉梢。
“你要是再敢避着我,我还这么干。”他见沈清晏蹙着眉头,便执着她的手一道往院中花树下行去,二人一道就地坐在几块青石之上。
“我不喜欢你这么冷着,想来你也不喜欢。既是如此,不若一并说开了去。”
沈清晏忖了忖,道:“既是如此,那今日无论我问什么问题,殿下都需如实告知于我。而我,也会如实回答殿下所问。”
反正都上门了,那不如直接摆个坦白局。
萧恕点头。沈清晏道:“承宣王妃是否与我外祖母之死有关。”“我不确定。”萧恕叹道:“但我知晓,承宣王妃素有心机,她既与汪氏过从甚密,也未尝会与之毫无干系。”
沈清晏道:“既殿下也不确认,为何事涉承宣王妃,殿下便这般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