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幸运,在想结婚的时候,遇到了个想娶的。”
“说反了,是遇到想娶的,才想结的婚,有句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现在这两件事没有非黑即白的性别分界线了,没有遇到想伴一生的,自己过好,认清自己,善待自己,比嫁娶好十万倍。”
十点半,苍蝇馆关门时间到。
霍欣桐就住在附近兰桂园小区,江淮送她回去,夜深已至,万家灯火已经熄灭,只有天幕上那盏圆润的银灯亮着,如水般洒满大地,风吹皱粼粼波光,两个颀长的身影也跟着流动。
曾几何时,他们就这么并肩而行,晚自习后,江淮无数次像个忠诚的骑士,从学校的仁寿街,走过两座石板桥,五个红绿灯,一条Z字巷道,送她到租住的小区,他以为的避风港湾。
那是她的家啊,谁能想到华美之下,千疮百孔呢。
“阿霍,你要多笑,不然额上的川字纹就更明显了。”
江淮有天送她到家时,颇为严肃道。
“还要抬头挺胸,得让世人看到你的卓越,该被仰视的人,一直是你。”
现在她做到了,她的学生,听众,都要仰视着她,才能汲取珍贵的知识。
她没有辜负他曾经的相送。
在兰桂园小区门口,霍欣桐停下脚步道:“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江淮欣然应允:“我以后会有很多问题请教,只要大教授不嫌。”
“你也别嫌我死板。”
以前他一百句,都换不来她一句。
江淮评道:“阿霍,你要是判官,一定是拔舌地狱的。”那时都没嫌过不是吗?江淮摆着手:“快进去吧。”
话音刚落,一个驼背的男人从他们身边经过:“回来了。”
那人说着话也不停,踽踽独行着,往小区里面走。
江淮应之不及:“在跟谁说话?那人你认识?不是吧,他是……”
霍欣桐笑了,又像哭了:“是,他是我继父。”
江淮竟认出来了,霍欣桐的继父邓强,可比女大十八变的霍欣桐好认多了,除了头发白了,背驼了,其他都没变,蒜头鼻子三角眼,嘴唇厚得像两根香肠,常蔫头耷脑,面似忠厚,沉默寡言……
这些老实人的标签,曾被江淮一脚踢爆,不过是见不得光的怯懦。
江淮骇然:“你们住一个小区?”
“是。”
“不会住在一栋房子里吧?”
回答他的又是霍欣桐那似笑欲哭的表情,对很多事见惯不惊的江淮,低声咒骂了一句,他妈的,这是为什么?
“他在里面被人打坏了,已经不能做那事了。”
“你三岁小孩吗?这么天真的话也说得出来!他这种有前科的人,只要没进棺材没断气,就不可能收心,你吃过苦头的,怎么忍得住不吐掉隔夜饭,还能跟他和平共处?”
“我妈肺癌晚期,没几个月了,她……很想他。”
人之将死,过往的好与歹都成了浮云,为那个伤害她的人打开家门,竟成了她尽孝道的唯一方式,她本不想刚见面就对江淮倒苦水,让不关此事的江淮去倾听一些鸡毛蒜皮,但碰到了,她躲避不了。
霍欣桐泪光闪闪:“江淮,有时候人生没有选项。”
“是没有选项,还是被你自动封堵了?如果是条绝路,也要走吗?在学海无涯的知识的海洋能登峰造极,在家庭生活里就走不出一条新的路?”
江淮憋回一肚子的话,只作一句叹息。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何至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