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惠子家的司机把车开到温泉馆的时候,你们终于结束了旅行。
惠子在车上抱怨着说签售会之前她绝对不要再出门了,你很想说签售会搞不好也是一团糟,毕竟你书包里的那位吵着要去。
一到市区你就想下车,但惠子坚持把你送回家。你只好隔着书包死死抱住富江的人头,企图让他不要暴露端倪。对此,他的反击是隔着书包咬你手指。
那个力度,不如说是撒娇。
一想到撒娇的是富江,你就不寒而栗。
下车过后你和惠子道别,然后飞快地爬楼回家。富江打开书包拉链探出头来,你没管他。
打开门下意识把书包丢床上,却发现富江被甩出来顺着床铺滚到你枕头旁边。他现在身体大了一点,像一个洋娃娃坐在床头。
头发凌乱的富江正要生气,发现自己待的位置安静下来。
你拉开窗帘,空无一物。这下尖叫的人是你了,你放在窗台的花盆和花盆里的富江都不翼而飞。
窗户底下塞进来一张纸条,潦草凌乱的大字迹写着[我带走了],角落里还有一行小字更加潦草,你完全看不出来写的什么。
你拿着字条坐到床上,富江从枕头里走过来。他只看一眼就把纸条抢过去,再看一遍内容过后他眉眼都向上扬,手指一掐用指甲把纸撕裂。
他撕得非常碎,是你现在拼都拼不起来的程度,撕掉也不够他解恨,他纤长手指将那些碎纸狠狠掐进手掌心里蹂躏。
“你能看懂?”你有些意外,那小字潦草到你辨别笔画都困难,他只看一遍就懂了。如果看不懂的话,仅凭[我带走了]这四个字是没办法让人这样生气的。
“谁知道写的什么,难看死了。写字的人长得肯定和字一样丑!”该死的东西,居然敢写这种话,他一定饶不了他。
不过侥幸成为他的仿制品而已,说到底只是个瑕疵货,居然敢这样说话,真该想办法一把火烧焦他,让他在由纪面前变成一块黑炭。
由纪,由纪!
你看着还在生气的他,并不相信他说的话。但他不想说,你也懒得去逼问清楚。最需要知道的消息不过就是那四个字,你花盆连带富江都被人带走了。
要不要报警找回来呢,你没想好,毕竟富江有可能是自愿跟着走的。你家本来就简陋,更何况之前他还一直被你当成植物塞花盆里。这种条件,当然留不住富江。你看了看旁边的洋娃娃版富江,直接开口。
“富江…我家你见过了,你还要留在这里吗?”说出来这句话的时候,你总感觉自己怪怪的。
他要真这么一走了之,好像有点伤你自尊心。但你也知道,别人的自尊心恰恰是富江最看不见的东西。
富江猛然转过头来,视线如同毒蛇的钩牙一样钳住你不放,“你在想什么?劝让我离开,等冒牌货回来?别想!”
“你答应过我的,你要带我去游乐园,你说过你会带我回来照顾我的。你不能反悔,由纪。”
“你不喜欢现在的我吗?”
你以前没发现你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但遇见富江过后,你经常觉得自己笨嘴拙舌。你被他声势浩大的言论压制,然后走入他的逻辑陷阱中哑口无言。
甚至会忘记,你其实没有答应他这些条件。
和这种美貌级别的人发生争执,是会让人有负罪感的。生气和愤恨会让他原本精致的容貌变得面目全非,你有多爱他的脸就有多愧疚让他变成现在这样。
让他变成这样,是你的错,是你让他生气了。你来不及管谁先犯的错,犯了什么错就开始道歉,只想哄好他,让他的面容恢复应有的样子。
“富江别生气,你冷静点,”人在情急之下容易做出一些无脑的事情,比如你现在将洋娃娃大小的富江抱进怀里,“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忍受不了这个条件。”
这是你走投无路的对策。你发现富江和你身体接触时会有轻微的别扭,平时你都是保持距离,但为了让他断掉怒火,你决定这么做。
他的沉默只有很短的一瞬间,怒气像被风吹灭又复燃的火焰,“由纪,你很擅长亲密接触吗?”和他,亦或者他们,甚至还有其他人类,你都用这样的办法吗?
大脑里紊乱的情绪想把灵魂撕成碎片,他的怒意无处栖息,那些未曾点开的记忆还在挑衅地闪烁着。
很嫉妒吧?
想知道吧?
不敢看吗?恶意源源不断地涌向自己,所有和由纪接触过的他们心里的情绪——无尽的嫉妒和不甘都在此刻同频共振。
富江低低地笑出声,越是能感觉到那些仿制品的不甘心,就越是觉得自己此刻值得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