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被人“请”到孝陵,徐妙容还是有些没回过神。
她已经悬崖勒马了,怎么还被人抓住了?
想到那冲天的火光,她心中一凛。难不成,那大火是她烧符和书引起的?毕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可她明明把火熄灭了才放心离开的。
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她默不作声同那带路的小兵往具服殿里走。结果走了没几步,身旁突然窸窸窣窣起了动静。紧接着,一个黑不溜秋的玩意儿好像被发射的火箭,“嗖”地一下冲到了她面前。
那玩意哼哼唧唧,口中大骂:“王八蛋!”
徐妙容吓了一跳,心说,怎么还骂人呢?
树丛中,却又飞出一个同样黑不溜秋的玩意儿。那玩意儿也哼哼唧唧,嚷嚷着:“完了完了,他要烧死我们!他要烧死我们!”
这二人……
徐妙容不知道来人是谁,小兵却已经根据二人的声音和模样,隐约辨认出,“是周王殿下?齐王殿下?”
周王?齐王?
徐妙容震惊了,合着眼前这两个好似偷地雷被轰了的,就是大明朝的初代周王朱橚和初代齐王朱榑,也就是她名义上的五哥和七哥?
“五哥?七哥?”
她试探着叫了一声。
周王和齐王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们将眼前凌乱的头发撩开,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齐齐出了声:“二十二弟妹?”
周王更是道:“你也被那王八蛋发配来守陵了?”
王八蛋。
徐妙容琢磨了一下,觉得,应该是在说朱允炆。朱允炆在位时,疯狂削藩,周王和齐王,好像已经被他贬为了庶人吧?庶人,能进孝陵?
她若有所思看向两位大叔子,两位大叔子想说话来着,结果引路的小兵好似也想到了他们在此处,是不合理的,犹豫了又犹豫,还是选择,将他们也“请”到具服殿。
周王:……
齐王:……
两位亲王骂骂咧咧,同徐妙容一道,被带到了朱棣面前。
见到朱棣,徐妙容还没说话,周王朱橚已经哽咽着喊了一声“四哥”,然后飞扑着上前,扑到朱棣的怀里,将自己哭成了一个一百七十斤的胖子。
齐王朱榑见状,也扑到朱棣怀里,将自己哭成了一个一百六十斤的胖子。
“呜呜呜呜,四哥,你总算来了!你再不来,我们就要死了!”
“王八蛋,允炆这个王八蛋,折磨得我们好苦!”
两位亲王哭得脸都红了,徐妙容垂首站在一旁,终于,朱棣发话了:“好了,别哭了。”
大概朱棣也不十分擅长安慰人,说了一句别哭了,他先给一颗甜枣:“我这不是来了吗?孰是孰非,我心里清楚。你们放心,我会替你们做主。”
然后,他话锋一转,问:“你们一直在钟山,可知,这火,是怎么回事?”
朱橚和朱榑对视一眼,暂停哭泣。
朱榑摇头,说不知道。
朱橚道:“我和老七怕被允炆那个王八蛋抓住,我们怕他拿我们来威胁四哥,便躲到了爹的陵寝里。这些时日,我们在山上东躲西藏,方才听到有人喊走水了,还以为是允炆放火逼我们出来。”
说到此处,朱橚好似想起了什么,别过头看向徐妙容,道:“说起来,火好像是从西南来的。我看二十二弟妹身上好似沾着纸屑,那纸屑,像是被火烧过……”
徐妙容心中警铃大作。她恨不得拿针缝上朱橚的嘴。
瞧瞧这张老嘴,是多么的能叭叭。因为想把自己摘出去,所以选择把她扯进来。这不,老嘴一叭叭,焦点转移到了她身上,她成了头号嫌疑犯。
低头迅速瞥了自己的衣襟一眼,待看见那上面的纸屑,她心中叹气。方才烧符和书时,竟没注意,身上沾了纸屑。
纸屑能作为证物,她怕是不好洗白。
“你烧纸了?”
朱棣沉了声,他的声音,有些危险。他的表情,也有些危险。
徐妙容暗忖,大局已定,方才燕军能在火刚起,就把她围了,那便说明,周遭尽在朱棣的掌控之中。她点火烧东西,说不得,已经露出端倪。此时,还是诚实的好。
便点头,“我烧了一本书。”
“什么书?”
朱棣的声音凉凉的,许是已经认定,那火和她有关,他一拍桌子,冷声道:“为何烧书?为何跑来钟山烧书?山林易燃,夏日天干,你难道不知,零星火光,便能燎原?”
“我……知道。”
“知道你还敢肆意妄为?孝陵乃皇家重地,祖宗之所在,你也敢放肆?!”
越说,朱棣越来气,想到自己枕戈待旦,厉兵秣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只等着谒陵完,便半推半就登基为帝,却不妨,叫一把火打乱了计划,心中便更觉愤怒。
时人信赖天象,自己前脚刚谒完陵,后脚钟山便着了火,传出去,他这基,还如何登?
心里头有些堵,正要命人把“罪魁祸首”带出去,忽地,外头传来一个声音:“王爷,查到了!安王殿下查到了!”
安王。
徐妙容的睫毛,狠狠地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