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堂门外。
徐妙容理了理裙摆,给了月桃一个眼神暗示,而后主仆两个一前一后,朝着铺子里头去了。
“王妃,仔细些,这门槛上有灰。”
月桃的声音,总是适时的“不大不小”,却又正好,让所有人听见。
当即就有人转过头。见是她二人,那人眉头一挑,人虽不近前,口中却惊讶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二十二弟妹。弟妹,你也来买料子吗?”
“我……来看看。”
徐妙容脸上如沐春风,她不回答是,也不说不是,只是看着谷王妃,眼中写满了……热情。
对,的确是热情,
谷王妃有些莫名其妙。
心中暗自嘀咕,她和这徐妙容,虽然沾着妯娌的名头,可二人,一向是不亲近的。平日里,她只和平阳王妃来往多一些,又因着“空手套白盐”一事,平阳王妃更是恨得徐妙容牙痒痒。
为了两个人的友谊,也因为没有眼缘,她明明,避徐妙容如蛇蝎来着。
眼下,蛇蝎竟然找上门了,还与她搭话了。她那句“你也来买料子吗”,明明是客气来着。毕竟,两个人还没撕破脸,亲情和纸糊的友谊还在。
不好不搭话,却也不得不搭话,撇了撇嘴,她准备说点题外话。
显摆自己穿了上一季云华堂定制款的题外话。
可,刚刚开了头,说了一个“我”,忽然,她感觉,好像有蝴蝶从她眼前飞过去。
正要细看,外头忽然进来了人。
“哇!夫人,有只蝴蝶飞到了你的裙子上!”
不知是哪家的妇人,急急从外头走了进来。她停在徐妙容面前,目光却落在,徐妙容的裙子上。“我也看到有只蓝色的蝴蝶飞了进来。”
又一个妇人从外头走了进来,一边说,手上还比划着。
“蝴蝶?什么蝴蝶?”
谷王妃故作不知,心中却暗忖:刚才她果然没有眼花,的确有蝴蝶飞了进来。
只是,这死蝴蝶忒没有眼色,放着金贵的料子和美人的裙子不飞,偏往凹糟人那不值钱的裙子上飞。
心中呵呵,她略带点审视地看向凹糟人,想知道,蝴蝶为什么这么不长眼。
可......
目光落在那不值钱的裙子上,她的眼,好像被什么蛰了一下,狠狠地一颤。她看到,白色的裙子上,错落绣着四时花木。
桃花、木香、荷花、茉莉、菊花、木樨、梅花、水仙……它们好像长在了裙间。但有风动,裙身不动。徐妙容抬脚,那裙摆轻轻摇曳,裙间百花,恍如遇见了春天,哗啦一下,全部活了过来。
裙门之上,又有一只蓝色蝴蝶。那蝴蝶藏于百花深处,似在潜伏,等待下一个春天。
这蝴蝶……
谷王妃忽然觉得,这蝴蝶,怎么有些眼熟?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了手。
可,才刚探出几根手指,蓦地,又一只蝴蝶,从裙间飞了出来。
蝴蝶翩跹着,跃动着,像是,窥见了外头一隅明光,因此才飞了出来。而她,也因着这一场跃动,瞥见了春天,也瞥见了,春天里的勃勃生机。
静宁见春,祉猷并茂。
谷王妃是有一瞬间的失神的。回过神来,她站在原地,眼睛发直。
耳畔聒噪声将她惊醒。
“蝴蝶竟然从夫人的裙间飞出来了!可见夫人,是蝴蝶心里眼里的人。”
“是啊,蝴蝶有灵性,这花草树木,明明是绣在夫人的裙子上的,却像是,从裙子里长出来的一样。”
“定是蝴蝶,将裙子上的花草当成了真的。”
“夫人裙门也有一只蝴蝶,那蝴蝶撞上去,焉知,不是命定的缘分?”
两位“托”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路人角色,徐妙容站在一旁,虽不说话,心中却觉好笑。
她设计的台词框架不是这样的。
这两个托,还带即兴发挥,给人戴高帽子的。
心中莫名有点虚,她看向谷王妃,正要给对方一个更热情的微笑,一旁云华堂的管事娘子却见缝插针,道:“安王妃这裙子,真真是好。不知是哪位大家,竟有如此巧思?”
目不转睛地盯着徐妙容身上的裙子,管事娘子眼中写满了要挖人的急切。
徐妙容还没来得及说话,谷王妃先炸了。
“你这云华堂,难不成要改名?”
阴阳怪气了一句,谷王妃心中不服。
拜托,她可是座上宾中的座上宾,往日里,只有云华堂的人去谷王府给她量身定制衣服的份,她怎么可能屈尊降贵亲自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