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销会前,所有人都笑哈哈,只有一个人,苦哈哈。
朱橚。
他想哭。
那展销会的屋子,是用他种的竹子做成的。那白白送出去的竹笋,是从他的,不,之前他占的地里挖出来的。
虽然地是他占的,但竹子是他的,竹笋也是他的。他的,他的,都是他的。
面前这些无耻的百姓,他们到底知不知道,他们都占有了什么?他想打人,可是,他不能。
因为四哥朱棣耳提面命,告诉他,差不多得了。四哥刚刚登基,正是怀柔天下,展示爱民如子形象的时候。作为一母同胞的兄弟,他不能拆台。
所以,他奈何这些百姓不得。不能让百姓们看到皇室不睦,也不能伤及无辜百姓,把内部矛盾变成外部矛盾,所以,他也奈何徐妙容不得。
感觉自己有点窝囊,很久没受这鸟气了。咬牙切齿看了看那展销会几个大字,他狠狠地,唾了一口:“呸!”
打量他不知道,朱楹那个小兔崽子,也掺合了这事。那“应天府秋日花木展销会”几个大字,正是兔崽子的笔迹。那在展销会现场上蹿下跳,一会敲锣一会假装买花的,不就是他朱楹的护卫。
真个上坟烧书本,糊弄鬼呢。好好的护卫,不在外头护卫主子,非跑来这里身兼他职。他一定,必须,要参他们一本!
骂骂咧咧地转身,气急败坏地离开。没走几步,竟然遇到一个熟脸,他的老侄儿,李景隆。
“五叔也是来买花的吗?”
李景隆的叔叔叫的好生亲热,朱橚懒得搭理他。不回应,不停留,他装作没看见。
“周王殿下你难道没听……”
一旁的大袁氏马上黑了一张脸。自打嫁给李景隆,她在这应天,何时不是横着走。哪怕那窝囊的先帝在时,所有人都缩着脖子做人,她也依然,可以我行我素。
自家国公爷那是谁啊,那可是太祖皇帝唯一的侄儿的长子。如今陛下登基,自家国公爷,更是居于众臣之首。
这周王,好生没有礼貌。正要抱怨几句,李景隆却像是知道她这张破嘴会说什么一样,扯了她一把,道:“五叔怎么不理人?”
朱橚还是不理他,只管往前走。
李景隆有些尬,朱橚却忽然转过了身,隔着老远回了一句:“闭嘴吧你,以后再听到你喊五叔,本王打不死你!”
“你……”
大袁氏怒了。
当即不管不顾地挣脱李景隆的掣肘,啐了一口,骂道:“你有本事在我们面前横,怎么没本事在别人面前横?惹不起别人,偏拿我们出气,活该被人把田里的东西都扒拉了!”
“你说谁的东西被人扒拉了?”
“说的是谁,谁心里有数!”
回了一句嘴,眼瞅着朱橚急风骤雨般奔了过来,大袁氏心里一颤,忙不迭躲到了李景隆身后。
“你这婆娘。”
李景隆无语之极,服了她的破嘴。
“五……周王消消气,这武定桥下人来人往的,展销会又大获全胜,正是人多嘴杂的时候,咱们自家人闹将起来,恐面上不好看。”
委婉地劝了,其实是提醒了一句,李景隆又指了指展销会现场,道:“况且红红花木初次开张,咱们怎么着,也该给安王妃一个面子。”
“面子?”
呵。
朱橚炸了。恶狠狠地看着那竹物,他咬牙切齿:“给她屁的个面子!她一个外行,懂个屁的花木!”
“是是是,她是外行。”但人家,还不是把展销会搞的风生水起。李景隆回了一句。
大袁氏撇嘴,有些不服。
想到自己被徐妙容下的脸面和被李景隆喷的口水,再看武定桥下的红火行情,心中更气,干脆火上浇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添了一句:“就是呢,安王妃一个外行,竟然敢在真正的鲁班面前弄大斧,谁给她的勇气?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添了一把火,她又故意抬高了声音,道:“说起来,前些日子我还听说呢,安王妃在丫鬟们面前大放厥词,说……”
“说什么?”
“说牵牛花和雍菜是亲戚,苹果和月季,也是亲戚。”
朱橚:?
“一派胡言!”
“安王妃还说,竹子是草,不是树。”
朱橚:??
“一派胡言!”
他彻底怒了,“她还说了什么?!”
“还说了……这我就不知道了。周王要是想知道,不妨亲自去问,反正人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意有所指地朝着武定桥下瞟了一眼,大袁氏心里乐开了花。瞧瞧,不愧是她,引的一手好祸水,成功将朱橚的怒气转移到了徐妙容身上。
现在,她舒坦了。当即也不关心展销会了。
给了李景隆一个眼神暗示,他二人瞅准机会,赶紧溜了。
他们走了,朱橚站在原地,手指头都快捏碎了。
牵牛花和雍菜是亲戚,苹果和月季,也是亲戚。竹子是草,不是树。这几句话来来回回地在他的脑海里回荡,他简直不敢相信,世上竟还有人如此愚蠢,犹如天方夜谭的话,张口就来!
他要讨个说法!他要为世间千千万万的植物,讨个公道!他要让徐妙容知道,不是每一样东西,都可以拿来开玩笑。
至少在他这里,绝不允许任何人拿植物开玩笑!
呵,亲戚,今天他就要,断了这门亲戚!
抬脚,大步流星又气势汹汹地朝着武定桥下走去。他眼中只有一个目标,便是竹屋子后面的布棚子。他知道,徐妙容就在那里面。
“勇敢”地上前,手刚要掀开步帘子,横空里却忽然出现一只手,将他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