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尔芒回到二楼的房间,打开了正对门的窗户,裹挟着温热的空气瞬间卷进了屋子,也吹进来屋外的花香和太阳的味道。
温带海洋性气候的伦敦,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就算是盛夏时分,阳光普照也照样宜人。
古尔芒站在窗边眺望着南方的景色,那里是蜘蛛尾巷的方向。古尔芒心中那股挥之不去的怪异感再次浮上心头,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非常重要的事情。
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一无所获的古尔芒只得叹了一口气,合上了窗户,转身走到衣柜前。
打开最左侧的一扇柜门,木柜里是一整排花花绿绿的裙子,棉布的、纺纱的、锦纶的……不难发现小姑娘的爱美之心。
衣服虽然让古尔芒有些挑花眼,不过,她也未思考多久,就鬼使神差地伸手取出来一件藏蓝色花布裙。古尔芒望了望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手中的蓝裙子,刚刚压下去的怪异感又霎时一涌而上。
只是这次没给古尔芒多少时间怀疑,很快,佩妮催促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古尔芒迅速换上这身衣服下了楼。
“你也很漂亮,莉莉。”
女人身着一身藕粉色连衣长裙,倚坐在沙发上温和地笑着夸赞。而她身旁的佩妮则穿着浅灰色的花布裙,把脸撇到另一边去,一点也不想看见古尔芒。
“我们走吧。”
男人不知从哪里晃进古尔芒的视野之中,冲着女人伸出一只手,示意她搭上来。
女人轻轻笑了笑,纤细的手指握住了男人有些粗糙的掌心。两个人互相牵着对方的手,又分别招呼着佩妮和古尔芒换鞋出门了。
……
后山脚下的公园这边,与想象中的一模一样——满目的翠绿,是连绵的青草地,也是十几棵排成几排的垂杨柳。
尽管这地方确实不大,可是附近街道的居民只要是得了空的,老老少少的一家人都会聚在这里放松一下。
“伊万斯先生,伊万斯太太!”
一对穿着体面的夫妇,迈着小步子,仪态庄重地走了过来。相对而立,这四位的年龄看上去相差无几。
“琼斯先生,琼斯太太……”
古尔芒的个子比佩妮少矮一截,又躲在最后,直到大人们寒暄了几声后才勉强露出脑袋来。
只是,她刚一露面,还未学着佩妮呼出一声夫妇的名讳以表敬意。古尔芒只见琼斯夫人的瘦脸一下子就白了好几分,接着就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那模样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男人的眉头微皱,压着些火气不去看琼斯夫妇那一唱一和的动作,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佩妮缓声说道:
“佩妮,你先带莉莉去另一边玩吧。”佩妮扭头望了望琼斯夫妇,又看了看男人,然后侧过身子瞪了古尔芒一样,快速扣过她的手,踏着极快的步速,拽着她想侧边走去。
古尔芒乖乖跟着佩妮,两人一直走到了最偏僻的那块草坪上都没有减速。古尔芒正觉得奇怪,佩妮不动声色地狠狠甩开了古尔芒的手。
这一下太突然,古尔芒一时间根本没立稳,“嘭”地摔倒在地,两处膝盖上都破了一大块皮。
“莉莉,都是因为你!史密斯先生一家、琼斯先生一家、夏普先生一家……他们都因为你这个怪胎,现在都不愿意来家里走动一次了!也就是爸爸妈妈愿意相信你!我们被你害得多惨你知道吗?你这个怪胎为什么要来害我们!”
古尔芒原本被甩到了地上就很是不爽,现下又被指着鼻子一通臭骂,她的心情就越发的坏了,而且还坏到了极致。
“那关我什么事,害怕都是他们自找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古尔芒大吼,“而且,不准再叫我怪胎!”
这几句话好像是古尔芒第一次真正地吐露心声。至于原因……大约是因为她真的太生气了,结果导致身上的那股桎梏感忽然间散去不少,连带着身体的掌控权也回来了。
“你!”
“我怎么了我?”
古尔芒底气十足地说完这话,紧接着就扯了扯裙角,把裙摆一直扯向下可以包裹过膝盖,然后双手撑地站了起来。
佩妮被气得嘴唇发抖,不过脑子地大吼大叫道:“你这个怪胎!我告诉你,这些话我全部都会给妈妈说的!你给我——”
佩妮的话还没说完,被身后传来的好几阵鞋底摩挲草根的沙沙声止住了,她警觉地回过头望去,七八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围在一起,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逼近。
站在一群人中间的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孩,与佩妮对视上后,立刻多上前踏出了一小步。他高扬着脑袋,气焰很嚣张的地大声调笑道:
“佩妮,这就是你那个怪胎妹妹吧!”
这话甫一结束,另一个男孩顺势接上。
“听说她是个女巫啊?会不会骑着扫帚?用火烧会不会死啊?”
“你们都给我闭嘴!”佩妮尖声打断道。
“啧啧,怪不得你在学校里面一声不吭,你不会跟你妹妹一样,也是个怪胎吧?”“说不定,伊万斯一家都是怪胎!”
附和的话音刚落,一阵唏嘘式的嘲笑声排山倒海式地涌上来。为首的几个人冲着古尔芒的方向龇牙咧嘴,剩下的则七嘴八舌地讽刺着佩妮的基因与出身。
佩妮又羞又气,跺着脚尖声大叫着,可惜回应她的是更加放肆的嘲弄。
佩妮面对着这群无赖般的同龄人一下就慌了神,但是,她心中的怒意仍在积攒着不知何处释放。
于是,她转而回过头恶狠狠地剜了一眼身后的古尔芒,大吼一声:“我才没有这样的妹妹!”
随后,她便在嘲笑声中快步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