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西弗勒斯的瞳孔随即一震。下一秒,他便脱离了那双布满迷雾的黑眸。
西弗勒斯快速别过脑袋,清了清嗓子,故意将声线放冷,改口解释道。
“你说过的,要是被轩辕剑刺中就会魂飞魄散。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在受伤和死亡面前,我想,把损失降到最低,这才是明智者的选择。”
听完这些,古尔芒的大脑只转了一圈就转不动了,她懵懵懂懂地明白了西弗勒斯这番略显冷淡的回答,而她这颗正接收着对方情绪的心脏,此时也正一阵暖一阵酸寒的腐蚀掉她自身的感情。
“我希望你不要多想——”
西弗勒斯语气中的冷漠更甚,而古尔芒心脏中酸寒的部分,也同时被等比例地扩散。
“只不过是因为当时的形势紧急,但凡多给我一些时间来思考,我是绝对不会去冒险替你挡这一剑的。”
古尔芒不知道突然之间发生了什么,让一个人的情绪波动如此之大,她低下脑袋思索了片刻,待到对方也不再言语,她才支支吾吾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是不是知道了——那个……黑魔法的伤口……就是……后遗症……”
“什么?”
西弗勒斯没从这些支离破碎的词汇中串出什么有用的逻辑来。他也没再逼她,尝试着换用另一种语言,对侯在一侧的小童问道。
【请问,我是否能知道有关我的伤口,它存在某种后遗症?】
小童上前两步,行了一礼,恭敬答道。
【巫咸大人曾说,轩辕剑留下的伤疤无法消除,而阁下所使用的黑魔法被天道判为恶的一方。因此,若阁下继续使用黑魔法,伤口处轻则刺痛,重则崩裂。】
小童答完,又行一礼,退了回去。
眼前两人的一番交谈结束,古尔芒本以为心脏会加倍的痛苦,令她意外的是,西弗勒斯的情绪波动却忽地凝滞住了,倒像是恢复到了他惯常的冷静。
古尔芒困惑不已,难得因心虚而产生了愧疚感。她抬起头看向他,与他波澜不惊的视线相交。
“对不起……我承诺过你的,无论是黑魔法还是白魔法,我都会帮助你成为最强大的巫师,我食言了。”“强大么……”
西弗勒斯长叹道,好像已经是在谈论一件阔别已久的旧事了。
他垂下脑袋,眼神晦暗:“事已至此,最严重也只是伤口崩裂而已……既然不存在对生命的威胁,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对不起……”
“我不需要任何抱歉,古尔芒。”
西弗勒斯藏在被褥里的左手猛一攥紧,话里渗出的怒意被他强行隐去。
“我想,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抱歉……”
他冷冷重复道。
古尔芒听着两句所涵盖的“不需要”,不知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忽地悟出了些道理:无论西弗勒斯的话说得怎样难听,那份只属于他的——藏匿在话语里极深的情感,如今真真切切地摆到了她能够感知到的层面上。
古尔芒无意识地便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胸腔里闷闷地,这颗通由契约相连的莫名躁动的心脏,不知道现在正在阐述地——是她自己的心意还是另一人的感情……
这一种有些羞于启齿的未知情绪,古尔芒从古至今都不知晓如何去表达……最后的最后,在双方的沉默之中,只化为一句磕磕绊绊的、直白又笨拙的感谢。
“那总之,谢……谢,谢谢你……”
“谢谢我?”
西弗勒斯愣了一下,扭过头来,语气混杂着错愕和不满,这似乎并不是令他满意的答案。
他盯着古尔芒,被褥里的左拳攥紧又放下,反反复复好几遍,把欲吐之而出心里话,压成一口长叹呼出。
“嗯……谢谢你救了我。确实,如果我被轩辕剑刺中了,现在估计就和老妖王一样魂飞魄散了……”
听着古尔芒的这番话,西弗勒斯双眼放空了一阵……片刻后,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紧接着他的眼里很快便恢复了清明。“那么……既然你有感谢的心思,古尔芒……为什么不对我说些真话呢?”西弗勒斯偏过脑袋,嘴角勾出一抹自嘲般的讥笑;“还是说,你对于救命之恩的感谢,根本比不上几个小小的真相?”
“真相?”古尔芒有些呆滞。
“没错,我觉得很不公平,古尔芒——”西弗勒斯脸上的讥笑渐渐转化为冷笑,“在试炼的幻境里,你看到我最难以启齿的过往,可我对你——这个需要相互托付性命的伙伴——却什么也不了解……”
正说着,西弗勒斯悄然凑近,一尺之间,一双黑瞳直勾勾地注视着古尔芒。
他上唇微掀,咬字清晰:“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你说对吗——古尔芒?”
古尔芒不经意地瞟了一眼西弗勒斯受伤的右肩,自觉确有十分的理亏。她磕磕巴巴道:“嗯……你,你说得对……所以,嗯……你想知道什么?”
西弗勒斯用宽大的手掌轻捂着自己的右肩,神情虚弱地靠在床榻背上。他的双眼紧盯着古尔芒有些瑟缩的眼神,脸上挂着的——看上去有点像是狞笑……
“我想我们需要定下一个前提:古尔芒,不允许你——说谎话!”
西弗勒斯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古尔芒缩了缩脖子,后颈有些发凉。
“好……我知道的……不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