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步之远的古尔芒一点儿没听到这些悄悄话,她对自己刚刚的一套推心置腹的说辞很有信心,于是悠哉悠哉地从纳戒里取出自己的手提箱,打开并摊放在地上;
古尔芒脱下自己宽大的巫师外袍,胡乱卷了卷又揉作一团,随意塞进箱子的角落里;做完这些,她还拿出了打魁地奇训练时用的束袖带,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牢牢绑住以后,还套上了几层加固咒……
就这样她还觉得远远不够,总是疑心湖底下的阴尸群会比她想象中的要缠人。
正当古尔芒准备给自己套上几层盔甲咒的时候——
“女主人在叫克利切!”坐在小船边上的克利切突然尖叫了一声。
“怎么了?”
古尔芒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把魔杖的光往克利切那边移了移,就看见一双硕大的泛着泪的惊恐眼睛。
“克利切今天还没有清理女主人的画框!女主人在叫克利切回去!女主人找不到克利切了!”
克利切尖叫着,一下从小船旁边弹跃起来,脚步不稳当地虚跑了两步,对着石盆下高高的底座,开始用脑袋狠狠地撞过去;其实也没撞多少下,石盆里的液体被撞洒到他光秃秃的脑袋上,他吓了一大跳,大吼大叫着停下了动作。
“行了,克利切……既然这样,那就回去吧。”
古尔芒沉沉吐出一口气来,低下头预备解开身上勒紧的束袖带;她想着自己终于不用湿哒哒地下水捞人了,心里倒还有些释然。
反正雷古勒斯估计是死了,捞尸体这种损事能拖一天就拖一天;再不济,她还可以想其他法子来忽悠这个家养小精灵,或许她到时候随便找一具划烂脸的尸体蒙混一下……
想到这里,古尔芒不禁想要夸赞一番自己的机智聪慧,而她手上的动作也不停,袖口的束带也就快要被解下来了——
这时候,她耳边忽闻一道响指声,打响又落,再抬眼——小船还留在原地,克利切却不见了……
“克利切?”古尔芒一边呼唤着,一边晃着魔杖四处探眼查看,结果,真的连半条影子都没有。
古尔芒的嘴角抽了抽,满脑袋的问号:“所以呢?就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古尔芒冲着空无一人的湖面上跺着脚疯狂嘶吼,叫了好几嗓子,回应她的只有自己的回音。古尔芒彻底无语了,她撅着嘴,面对着石盆和台座,然后蹲在地上画起了圈圈。
“什么嘛,刚刚打的感情牌一点效果都没有,不是都被我的话感动哭了么,难道是我的诚意还不够真切?呃……难道是我说话的时候表情太假了?不可能啊……不会吧……”古尔芒痛定思痛地反思着自己,里里外外地复盘着自己在哪一环节出了差错,最后——她凭着绝不能责怪自己的本能,得出结论为——这根本不是自己的问题,她已经做得够多了,是对方太难伺候。
反思到这里,古尔芒的火气“蹭蹭”上涌,又无语又恼火。暴躁的情绪越是忍越是忍不住,她试图倾泻出心中愤恨,就一拳锤向石盆下的台座上——
石盆里的液体随即漏出来,洒到了她脑顶的头发上,又顺着发根浸到了头皮。
古尔芒被凉得打了一个哆嗦,一下子向后蹦了一步又连忙站了起来。她用左手胡乱抹了抹头发和脖子上的潮湿,拿到眼前一瞅,又凑到鼻子前一闻——
无色无味,也不具有腐蚀性,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
古尔芒再次走近石盆,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盯着石盆里绿莹莹的液体。
如果石盆里是毒药,为什么克利切没死?
古尔芒怀抱着满腹的疑问,尝试着把手伸进石盆,一点一点往里去探。
可是,明明就近在眼前,液体的表面上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阻力墙,不管她的手怎么使劲向下探,手指碰到的似乎都是坚硬无比,牢不可摧的空气。
难不成必须要用“喝”这个动作吗?
古尔芒咬住下唇,不情不愿地把衣服上的纽扣扯下一颗,用变形咒把它变成了一只六角玻璃杯。
古尔芒小心翼翼地递出杯子,阻力墙似乎消失了,她慎之又慎地盛了小半杯,递到嘴边浅浅抿了一口,又涩又燥的水在她的舌头上打转;她等了一小会儿,把口中的水吞了下去,几分钟以后,身体依然没什么异样。
古尔芒皱起眉头,索性直接把整个玻璃杯都沉进石盆里,舀了满满一杯的液体;她盯着整杯的绿色不明液体,脸部的肌肉难以控制地抽搐起来;半响后,她深呼一口气,高举起杯子猛地往嘴里灌下去——
“咕咚——”“咕咚——”
喉头几下滚动,古尔芒能感觉到手里的杯子变得空空如也。
紧接着,她的脑袋突然像是被密不通风的塑料膜紧紧缠上了一圈,呼吸被阻碍着有些难以自调。
古尔芒赶紧逼着戾气朝脑袋里面倒灌进去,黑气压迫着脑袋的神经往下肺部里钻了一圈,又快速从耳鼻喉中抽离出来,嘴里随即吐出一大口黑绿色的浊液。“呸——咳,咳——呸呸——”
古尔芒边咳边呛,终于把卡在喉咙里的异物给吐了个赶紧,只是那股又涩又燥的感觉在口腔里不断蔓延,让她有些唇焦舌燥、干渴难耐。
古尔芒抿了抿湿润的下唇,一双惊疑不定的眼睛在石盆和水杯之间打转,她的手指尖紧紧抠着杯壁——石盆里的液体一如先前,刚刚好不容易下降了一点的水面好像又涨起来了,似乎喝得太慢也行不通。
唉……如果不是雷古勒斯死前遗留的信息还在石盆底下,她一点也不想喝这个古怪的药水……可是要是不喝的话,说不定就错过了魂器的线索,或者是有关黑魔法的什么重要发现……
古尔芒在心底沉沉地叹了一口气,随后用魔杖点了点玻璃杯,把它变大了几个号;她干脆利落地盛下了满大杯的药水,闭着眼睛“咕噜咕噜”往下灌——
她听着喉咙里一声又一声的滚动声,窒息感一次紧似一次地勒住了她的脖子,食管连带着胃部也开始火辣辣地灼烧起来——
一杯干尽,古尔芒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上,又死死扒着底座的台角站了起来,她强撑着意识又盛满两大杯,闭眼猛灌入喉。
最后一杯了,古尔芒只能勉强撑开一侧的眼皮,瞥见到药水的水面已经快要降至盆底,露出了一小半挂坠盒的链身;
古尔芒自知意识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像喝醉了酒似的,只能把整个身体都架在石盆的支座上,手指抻进石盆里,眼神却对不了焦,勾了好几次,才把挂坠盒的链条勾住,又借着推动身体向外摔的力道,把整个挂坠盒给提带了出来。
“嗵——”地一声,古尔芒倒在了坑坑洼洼的岩石地上。这样猛地一摔,让她脆弱不堪的意识有了瞬间的混沌,可怕的幻觉即刻击溃了意识的最后一道防线——
是西弗勒斯……十六七岁的年纪,身上披着一袭满是血污的斯莱特林长袍……
他面色阴冷地半跪在她的面前,右肩的肩胛骨上,那一处被钻出的大窟窿里流着汩汩黑血,顺着他的衣袍滴落在她的身上。
“是你害死了我,古尔芒.道——你答应我的!可是你没有信守那些承诺,你永远地离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