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待在岩洞里等了几分钟,结果发现一直没有人进来——他小跑着来到洞口,第一眼就看见了浑身散着死气沉沉的黑雾的雷古勒斯。
黑狗低声叫唤了一声,踱着步子慢慢靠近雷古勒斯;黑狗的喉咙里呜咽了一声,因为他看见了雷古勒斯弯折着腰杆下,那一张痛苦到扭曲的面庞。
雷古勒斯感受到有温暖的体温靠近他,他缓缓睁开了一线紧闭着的双眼,然后正对上黑狗的那双圆溜溜的眼睛。
雷古勒斯怔了怔,用虚弱又略带疑虑的语气唤出了一声,“西里斯……布莱克?”
黑狗的眼睛一瞬间睁得老大,他向后退了两步,接着高高扬起脑袋、又向前举起前爪——在他准备站起来的刹那,黑狗摇身一变,成了一位身着破烂衣衫的黑发男人。
古尔芒皱着眉头,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脏兮兮的人,心底不由得涌出一道沉闷的感叹——
如果一个令她讨厌至极的人,上一秒,这人还顶着一张傲慢不拘、恣意张扬的英俊面庞;下一秒,这人便双目凹陷、满身脏污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尽管古尔芒曾经也见过他的这幅邋遢的模样,但是缺少了前后的对比,当时她的内心远远没有现下受到如此强烈的震撼。
经历了一遭二十年前的生活,古尔芒本来对西里斯.布莱克这个人颇多怨言,现如今她虽说没有扭转心底里的厌恶,但也勉强止住了一番想要当面狠狠刁难他的心思。
古尔芒长叹了一声,将目光转移到雷古勒斯身上,他的状况不曾因为这点片刻的歇息而得到改善;戾气的折磨太难捱,他似乎把全部的精力都用来抵抗灵魂被撕扯的痛苦,在旁人的眼里几乎看不见他微弱流转的鼻息。
只是,好在雷古勒斯的身上已经不再冒出骇人的黑气了,古尔芒也不用担心自己身上的戾气会进一步刺激他身上的戾气。于是,她走上前去,动作轻缓地扶住了雷古勒斯的右臂。
反观另一边,同雷古勒斯面对面相对的西里斯,到现在还傻站在原地,直到古尔芒移动到雷古勒斯的身侧时,她才瞧出了西里斯脸上的神情——
不知道如何形容才恰到好处,这是一种呆滞又阴郁的神情,可是,这种呆滞不是因为蠢笨而产生的木讷,而是一种由于与世隔绝、长期未曾与人交谈而形成的彷徨和无措。
古尔芒抿了抿唇,调整了一下语气,没好气地说,“嘿,西里斯.布莱克!你要是想扶他,就赶紧搭把手,别磨磨蹭蹭的!”
西里斯的灰眼睛有些迟钝地转了转,沙哑的声音随之响起,“古尔芒……我好像没有招惹过你吧?”
说罢,他胡乱抓了抓脑袋上蓬乱纠结的黑头发,有些踉跄地走到了雷古勒斯的另一边,他似乎突然一下不太适应用双腿行走。
西里斯站在雷古勒斯的身边,距离非常近,但中间总隔着一道缝隙;西里斯一声也不吭,他一只手扶着身侧的岩壁,另一只手还在挠着他那头乱蓬蓬的黑发;他就这么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半扬着脑袋,眼神朝向另一边的半空中乱瞟。
“我们要把他扶进去!”看见西里斯还是一幅推三阻四的样子,古尔芒忍不住吼道,“他不能再晒太阳了,你看不出来你弟弟不舒服吗!”西里斯愣了愣,脸上忽地浮起一层有怒不敢言的火气,他郁闷的视线先看向古尔芒又转移向雷古勒斯;紧接着,他烦躁地倒吸一口气,随后才不情不愿地搀住了雷古勒斯的另一只手臂。
二人合力把雷古勒斯扶到了岩洞里的一处平坦石块上坐着,岩洞里的光线很弱,但是,还是能看清彼此脸上的表情,也能看见地上零零散散的碎鸡骨头和食物的包装袋。
“谁能跟我解释一下,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西里斯粗声粗气地问着话,一双呆滞又阴郁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雷古勒斯。
“他中了恶咒。”古尔芒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一语落地,古尔芒听见雷古勒斯又开始咳嗽了,她从纳戒了里取出刚才的玻璃水杯和魔杖,替他满上了一杯水。
“邓布利多在信里提到了……很多事情……”西里斯顿了顿,表情有些暗淡,“你……还有没有别的想说的?”
“你就一直住在这里?”雷古勒斯放下杯子,双眼审视着对方。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西里斯的语气开始变差了。
雷古勒斯轻笑了一声,话里话外显露出淡淡的不屑:“所以,这就是你离家以后想要的结果?到现在……住在这种地方?过着这种生活?”
“对啊!”西里斯突然大吼了一声,“比起那种腐烂的地方,这个岩洞不知道好上了多少倍!”
“你们能不能好好说话!”古尔芒也吼了一声,声音比西里斯的还要大。
她还是抱着劝架的态度观望这场对话的,毕竟她也跟着走了很久的路、又爬了很陡的坡,这才看到本来生死相隔的两个人,终于有了一次好好谈谈的机会。
秉持着这样的想法,古尔芒极其无奈地从纳戒里掏出一块蜂蜜面包来,扔到了西里斯的怀里;然后又挥了挥魔杖,给雷古勒斯的水杯里蓄满了水。
过了好一会儿,古尔芒看着他们这两对互不相让的、恶狠狠的目光渐渐停止了僵持——西里斯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了面包,雷古勒斯不紧不慢地端起水杯喝了几口水。
等待着两边的情绪都稳定下来了,古尔芒平心静气地开口问道,“西里斯.布莱克,你到底想问什么?既然邓布利多都告诉你实情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西里斯很烦闷地喊了一句,把手里吃剩下的烘焙纸揉作一团、随手扔到了地上。接着,他再次把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向雷古勒斯,又低声重复了一句同样的话,“我不知道。”
雷古勒斯感受到对方炽热的视线,抬起眼皮,淡淡问道:“如果有办法帮你洗脱罪名,你会回到布莱克吗?”“我不会回去,”西里斯嗤笑一声,毫不客气道:“听说你已经住在老宅里了,怎么?你跟那个疯女人说了吗,说你这个令他们自豪的儿子,是因为害怕所以才逃走的,结果逃跑不成还被你可恨的主人搞成了今天这幅鬼样子!”
“西里斯!”雷古勒斯低吼了一声,气得下唇都在发抖,“那么你呢?你要躲躲藏藏到什么时候?你真的觉得天天在垃圾堆里找食物就可以替詹姆斯.波特那个蠢货报仇了吧?到现在你还活得这么天真?”
“关你什么事!”西里斯愤怒的咆哮着,灰眸里闪烁着疯狂的怒火,“你有什么资格提他!至少他一直在抗争,他的牺牲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而你,雷古勒斯.布莱克,你就是个胆小的懦夫,你只会因为懦弱无能而逃走,因为恐惧死亡而被杀死!”
面对这样赤裸裸的背刺,雷古勒斯不怒反笑,“是,你想宣扬自己到底交往了多么勇敢正直的格兰芬多朋友,你想彻底和布莱克划清界限。”他冷笑一声,“只有你把詹姆斯.波特的愚蠢当作正直,把他的自大当作勇敢,我早对你说过他是个傲慢的白痴,彼得.佩迪鲁的几句阿谀奉承就能让他高兴到找不着南北——”
“闭上你的嘴!雷古勒斯.布莱克!”说着,西里斯就猛地冲了上去,一把抓住雷古勒斯的衣领,握紧的拳头就要朝他脸上招呼。
雷古勒斯被扼住喉管以后,脑袋被迫向上扬起,他垂下眼睛,冷冷地注视着对方,眼底的疯意一点也不比他哥哥的少。
他瞧着西里斯的拳头在他的脸庞旁边骤然停了下来,他的嘴角忍不住朝两边咧开,勾起一副古怪又轻蔑的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