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31日,周一。
礼堂,圣诞节晚宴。
自上周五经历了那件事情以后,这三天的时间里,德拉科没有一天不处于惊恐和担忧的状态之中,小巴蒂.克劳奇口口声声怒斥的“叛徒”一词没日没夜地回荡在他的脑海里,让他每一天都心神不宁、寝食难安……
在惶惶不可终日的三天时间里,他因为心底极度的害怕,无数次地想要和爸爸写信倾诉,又在举棋难定中,无数次地询问着古尔芒的意见,最终,以得到了对方无数次的否定答案而选择放弃。
然而,这样持续着的惊恐与担忧的状态,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弱。甚至,这样糟糕的状态裹挟着心中越积越多的恐惧,在每一天看似风平浪静的日常生活中,不停盘旋着越升越高——
他就好像一个恐高的人乘着一缕随时会消散的云雾,即使现在正在平稳且安全地越升越高,可是升得越高他就越害怕——而他,既害怕上升的过程,也恐慌着随时坠落的危险。
德拉科这样糟糕的状态,在圣诞节的晚宴宣布开始的那一刻——到达了顶峰;在邓布利多接住从火焰杯里飞跃而出的纸条,然后一位接着一位的念出勇士的名字的那一刻——到达了顶峰;在邓布利多面对众人喊出“古尔芒.道”的名字而全场瞬间阒寂的那一刻——到达了顶峰。
而后出现的更令人意外的第四位勇士——哈利.波特,于德拉科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了。
一切都在按照小巴蒂.克劳奇的计划进行着,一切都遵循着黑魔王的指令顺利进行着——这些难以觉察的事情、这些匪夷所思的真相,霍格沃兹的校长邓布利多全然不知,斯莱特林学院的院长斯内普教授也不知情,马尔福家的家主、他的爸爸更是无从知晓……
因为他不能说出口,因为他不敢说出口……
……
另一边。
古尔芒在晚宴开始的时候就不断尝试着调整情绪,等到邓布利多喊出她的名字时,古尔芒在她所预料到的众目睽睽的寂静之中“蹭”地一下站起来,依照着反复练习多次的神态和语气——
她紧紧皱起眉头,以此来表达害怕到一定程度时触底反弹而产生的愤怒;她尽可能地瞪圆眼睛,一点点地扫视着周围嗡嗡窃语的学生们,以此来表现自己的绝对无辜与茫然无措。
古尔芒不太熟练地颤抖着下唇,两只眼睛转移了视线,开始一眨不眨地直视着邓布利多。直到她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的不闭合而干涩到发酸出泪的时候,古尔芒装出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大声辩驳道:“不是我!我不知道——我没有做过!”
邓布利多深深地凝视着古尔芒,正当他嘴唇翕动着准备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身后那支金盏高脚杯里的火焰再次变红了,急躁的火星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迸溅声,一道长长的火舌突然从高脚杯里猛蹿而出,朝半空中甩出了一张发烫的羊皮纸。
邓布利多因这一连串的奇怪声响,下意识地转过身来,抓住了掉落而下的羊皮纸。
他清了清嗓子,大声地念出纸上所记的名字——“哈利.波特。”一阵比上一轮更加死寂的沉默过后,爆发出一阵比上一轮更加嘈杂的嗡鸣声,似乎整个礼堂里的全部学生都在发出窃窃私语的议论声;似乎每一个人的每一双眼睛都带着审视的眼神,牢牢钉在两位不合规矩的勇士身上。
古尔芒看见哈利迷茫的目光投向了斯莱特林这边、随后投向了她;古尔芒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以后,冲着哈利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对此状况也完全不知情。
得到了同龄人的些许慰藉后,哈利的目光随之离去了,他看向了教师席,看向了邓布利多的方向。
几乎是同一时刻,毫无征兆地,古尔芒的心脏开始逐渐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古尔芒捂着胸口,顺着哈利视线所及的方向望过去,正正好好地看见西弗勒斯的一双黑眸紧紧追随着哈利的面庞。
“古尔芒.道,哈利.波特,请你们到这边来。”邓布利多大喊一声,表情十分严肃。
古尔芒斜睨着瞥了一眼哈利,哈利也同样转过身来去瞧古尔芒。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又相互朝对方点头打气。古尔芒正欲离席的时候,坐在她对面的德拉科忽然间半站起身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死死不松开,那一双震颤不停的灰眼睛里是难以言说的惊惧。
“没事的,德拉科,没事的,相信我。”
古尔芒轻轻地拍了拍德拉科的手背,扯下了他紧绷的手指,然后跟着哈利一起走到了教师席上。
“好了……从那扇门走出去吧……”
邓布利多低声说着,他没有低头看向任何一个人,幽幽的目光远远望向教工桌子后面的那扇深棕色的窄门。
古尔芒穿过了那扇门,身后跟着呆呆的哈利。他们走出了礼堂以后,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小房间里,房间的墙上都挂满了巫师的画像,而面对着那扇门的壁炉里,炉火燃烧得正旺。
德姆斯特朗的勇士威克多尔.克鲁姆和布斯巴顿的勇士芙蓉.德拉库尔都沉默地围在壁炉旁边,等到古尔芒和哈利一前一后地走进房间之后,他们两个齐刷刷地转过身来——
一位目光犀利但暗含期待,一位眼含笑意却隐着戒备,大约他们既是想要表示礼节上的欢迎,又想要考究一番被火焰杯选中的第三位勇士。
“你们谁是第三位勇士?”芙蓉甩了甩瀑布般美丽的银色长发,柔声问道。
古尔芒愣了一好会儿,直到芙蓉的湛蓝色双眼移向古尔芒的时候,古尔芒才恍如大梦初醒一般,支吾道:“呃……我是……”
克鲁姆旁观了整场对话,对于第三位勇士的懦弱表现,他不仅露出了极不满意的神情,更不愿意上前握手问候。
间隔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古尔芒听见房间后面传来了一阵快节奏的忙乱的脚步声,闯进房间的是魔法部体育运动司的司长卢多.巴格曼,他大步迈到古尔芒和哈利之间,一双充满怀疑和愤怒的眼睛在两人中不断徘徊。“两位未成年巫师!还有第四位勇士!这实在是太离奇了!”
巴格曼游移的目光和他低声念叨的声音匹配在一起,“尽管我认为这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我敢说历史上的比赛都不会比这一场更加离奇!”
正说着,巴格曼绕到了两个人的背后,他伸出两只张开的手掌,分别贴上古尔芒和哈利的后背,朝着另外两位勇士的方向用力一推。
“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这两位来自霍格沃兹的勇士,两位四年级的学生,两位未成年巫师。”
巴格曼又拽起哈利的胳膊,尽管后者看上去非常不愿意,“这位是三强争霸赛的第四位勇士,今年的比赛一共有四位勇士进行对决。”
巴格曼的话音刚落,那扇窄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大群人紧紧挨挨地涌了进来——先是邓布利多教授,后面紧跟着魔法部国际魔法交流合作司的司长巴蒂.克劳奇、德姆斯特朗的校长卡卡洛夫、布斯巴顿的校长马克西姆夫人,然后是麦格教授,最后是面色阴沉的西弗勒斯。
“马克西姆夫人!他们说霍格沃兹有两位勇士参赛!”
随着芙蓉的控诉声落地,马克西姆夫人和卡卡洛夫两位校长振振有词的强烈指责就此开始。
古尔芒只觉得自己和哈利像是两只被围观表演的马戏团的猴子,一群人面部扭曲、双眼喷火、唾沫横飞,动不动就指着他们的鼻子开始说教起来。
古尔芒压低着脑袋,紧闭着眼睛,瑟缩着脖子,整张脸为她应该表现出的害怕而挤在一起。
终于,邓布利多开了口,他平心静气地问道,“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名字投进火焰杯里?或者你们有没有请高年级的同学帮助你们把名字投进火焰杯里?”
古尔芒等哈利先开口否定以后,这才试探性地扬起脖子,相当诚恳地说道,“没有,邓布利多教授,我没有自己投过名字,我也没有找过高年级的学生。”
不过,似乎没有几个人肯相信古尔芒他们的说辞——
她向右边望去,看到西弗勒斯站在所有人的后面,连着发出了两道不耐烦的冷哼声;她向左边望去,看到巴蒂.克劳奇站在摇曳燃烧的炉火边上,半张毫无生气的脸被红光渲染得十分诡异,半张老态龙钟的脸被阴影塑造像尸体一样僵硬。
“我们必须遵守章程,”巴蒂.克劳奇硬邦邦地发出了声音,“章程里面明确规定了,凡是名字从火焰杯里喷出来的人,都必须参加三强争霸赛的竞争。”
“好,既然必须参赛,我要求每一个学校都有两名勇士参赛!”卡卡洛夫的表情变得很难看,“邓布利多,你们必须再把火焰杯给摆出来,直到其他重新报名的学生被筛选出来以后达到了我所提出的要求,这样才算公平!”
“这恐怕不行,卡卡洛夫,”巴格曼赔着笑安抚道,“火焰杯在刚刚已经熄灭了,要等到下一届争霸赛才能重新燃起来!”
古尔芒听到这里就赶紧把脑袋撇到另一边了,她知道新一轮的争吵即将开始,而吹响这场战争号角的就是卡卡洛夫的咆哮声,他几乎就站在古尔芒的正对面,天知道古尔芒有多害怕他会把口水喷到自己的脸上。古尔芒偏过脑袋,目光恰好撞上站在壁炉斜角的克鲁姆,他并没有像芙蓉一样和他的校长站在一起,他只是愣愣地站在那个不起眼的位置,直视着地面的眼珠一动也不动,似乎正在安安心心地发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