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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证人

1个月前 作者: 吾灯曌

推开校长办公室的栎木大门,从旋转楼梯中迈入大门之内。无数根燃着烛火的白蜡烛飘浮在圆形房间的顶部,撒下无数道凄凄惨惨的苍白光晕。

卢平先一步走向右手边的细长腿木桌,西里斯正靠在那张桌子旁边,手指不断摆弄着放在桌上的那个银制旋转架中浮动着的小银球。等到卢平向他走近后,他的注意力终于离开了桌面上摆放的银器,上前几步,屈肘同卢平握手撞肩。而就在西里斯刚刚离开的位置,木桌的细腿边露出了一道僵硬平躺在地上的家养小精灵——

是克利切,他被施了一道石化咒,就连脸上未滚落的大颗泪滴也停在他的嘴角,成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水晶石。

古尔芒走在西弗勒斯的前面,径直走到邓布利多的办公桌前站定。这会儿,邓布利多从右侧的扶手楼梯走了下来,古尔芒听见脚步声仰首望去,正瞧见哈利跟在邓布利多的后面,从二楼的书架阁楼里显出了半边侧影。

“我以为你们不会来得这么快。”邓布利多低声说着,踏下了最后一阶台阶。他背过身,面向立在扶手旁边的一个黑柜子,他拉开了柜门,双手端出来一个泛着银色光晕的石盆。

“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经过,我们不得不请出我们的老朋友——冥想盆……没有它的帮助,真相何时才能浮出水面?”

邓布利多说着,走到了办公桌前,把冥想盆端端正正地放在了正中间。随后他抽出魔杖,轻轻挥动,冥想盆立刻就变得和桌面一样大了。

邓布利多转过身来,一双湛蓝的眼睛透过半月形的眼镜片望向了古尔芒。

“我很抱歉,让你们涉险其中。你看上去正需要休息,古尔芒,我不得已才必须在这个时候把你请过来,请原谅。”

“我没事。”古尔芒冷冷地说着,目光从邓布利多的身上移向了右手边的西里斯,“我比不上某人铁石心肠,我的脸色还没有他的红润呢!”

“你说什么!你以为我没有心吗?”

感受到强烈指责意味的西里斯,大吼着就要作势冲过来,幸好他身边的卢平反应迅速,一把拦住了他。

古尔芒瞪着眼睛,绕过邓布利多,指着西里斯恶狠狠地骂道。

“我看你的心都给了詹姆斯.波特了吧,灵魂也早在阿兹卡班给吸得干干净净了!你现在活着干什么,嗯?一副躯壳?我真想不明白,雷古勒斯幻影移形过去为什么要救你,为什么不给你一脚,让你早一点掉进帷幔里去!”

“他为什么救我?难道我会知道他为什么跑来救我吗!”西里斯红着眼,紧紧抓着卢平的胳膊,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他从来都看不惯我,不希望我快活……他找我的茬,和家里人打小报告……我们总是不对付,不想让对方好过……”

卢平有些不忍心地看着他,小声劝道。

“西里斯,也许每件事情都有你看不到的一面。也许……正是因为古尔芒知道那些不为人知的一面,她才会对你这么生气的……”

“他能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西里斯的声音染上些嘲讽,“他当初加入食死徒的队伍,那么高兴那么张扬,可惜他投错了主子,在外面躲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回来,结果他自己变得软弱无力,也想让我和他一样变成胆小鬼吗?”“不是所有的出生入死,都是值得自夸的勇敢!”古尔芒气呼呼地吼道,“我看你就是一个有勇无谋的、瞎了眼的——蠢狗!”

“你——”

西里斯的回击根本没能说出口,栎木大门外传来两声门环被扣响的声音。

“我们等的最后一位客人终于到了。”邓布利多说着,走上前一步,拍了拍古尔芒的肩膀,“年轻真好,情感和火气总是这样充沛——请进吧——”

话音一落,门被猛一推开,马蹄声缓缓踏在石板地面上,费伦泽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漂亮的银色鬃毛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邓布利多,如果你对征兆总是抱有怀疑,我不认为我的话会起到什么作用。”

“请见谅,今天我们不谈这件事。”邓布利多大步走到了费伦泽的身前,同他友好地握了握手,“费伦泽,还记得之前你同我说过的那颗星星吗?”

“狮子的心脏——”费伦泽偏过视线,一双宝石般的蓝眼睛久久凝望着古尔芒,“我想我已经说得够多了……那颗星星早就已经熄灭了,永远地熄灭了……”

“对呀,他早就死了。”古尔芒听见了自己嗫嚅的声音,“既然他的星星都熄灭了,为什么会再死一次呢?”

“熄灭的星星失去了原有的轨道,本可以游离在众星之外漂泊……”费伦泽平淡地说,“但是他擅自闯入了其他星星的轨道,他代替另一颗星星承担了结局,这就是代价——死亡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古尔芒忽然有一种全身被人牢牢攥紧的恐惧感,仿佛自己变成了一个提线木偶,头颅和四肢都被一根细线死死拴住,悬吊在命运之手的操控之下——也许她也要付出应付的代价……

“你们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你们说得话是什么意思?”西里斯忽地挣开了卢平的手臂,疾步来到古尔芒的面前,掰着她的双肩质问道,“你说谁死了?什么意思?什么叫他早就死了?”

古尔芒撇过脑袋,抿唇不语。不知何时,西弗勒斯已经移步站在了她的身边,她垂着脑袋瞧见了他的鞋尖,心里面一股彷徨游荡的怨气,直窜进了她的喉管里作祟。

“该死的,你倒是说句话啊!”

西里斯的狂躁里藏着几分乞求,卢平跟在他身边拽住他的手腕,想说些什么让他放手,可当视线一触及他那双融化在眼眶里的灰眸时,却是一句话也讲不出口了。

“你吼什么吼!”古尔芒扭过头来,露出残忍的目光直视着西里斯的眼睛,“他早死了!死了快二十年了!就在你离家出走,跑到波特的家里享受自由的时候!”

“你在说谎!对不对!”西里斯的胸膛不断起伏着,阴暗落在他的眉宇之间,“你认为只要再多给我压上一条罪名,多让我受一分愧疚的折磨,就能让一个痛不欲生的人感到更痛苦!对不对!”“或许我们应该解除克利切的石化咒了,”邓布利多在火药味十足的空隙间,不疾不徐地插话道,“西里斯——哈利和古尔芒他们需要知道,在你赶去神秘事务司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西里斯没有动,他哽咽了一下,然后两眼发直地愣在那里。

“西里斯?”邓布利多轻唤了一声,朝他投去一道忧伤的目光。

西里斯僵硬的眼珠似乎有了松动的迹象,他转了转脑袋,好像丧失了凭借声音寻找方向的能力。直到哈利缓缓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詹姆……”

他望着眼前的人喃喃低语了一句,那一刹那,哈利的脚步顿在原地,不肯再向他靠近一步了。

“西里斯……”

哈利用那双悲伤的绿眼睛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西里斯恍惚了一瞬,用手扯住头发,一道茫然不知所措的暗光掠过他的灰眸。再眨眼,他避开了哈利的视线,抽出魔杖,解开了石化咒——克利切从地上翻爬起来,一言不发地冲向他身旁那堵挂满画像的石墙。

“速速绑缚!”西里斯大声呵令道,“我命令你,克利切,赶紧把你知道的一切真相都说出来!”

克利切被一条飞窜而出的绳索捆住了手脚,即刻摔倒在地上。他在地板上挣扎着,嘴里呜咽地不断念叨着:“克利切要惩罚自己,克利切要惩罚自己……把克利切的脑袋割下来吧,克利切要继续服侍雷古勒斯少爷……割下克利切的脑袋……克利切请求少爷割下克利切的脑袋……”

“克利切,不准你再乱动!现在!立刻!告诉我——你在这场骗局里都搞了什么把戏?雷古勒斯又做了什么?”

克利切皱巴巴的身体抽搐了两下,随后瘫倒在地上,又被一道漂浮咒托到了西里斯的面前放下。古尔芒这时才看见,克利切的整个额头都被撞得肿胀出血,他用一副奄奄一息、了无生气的声调,绝望地说道。

“雷古勒斯少爷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平安夜那天,西里斯少爷让克利切滚,克利切按照主人的命令离开了布莱克家……克利切要去寻找纳西莎小姐,只有纳西莎小姐会真正关心雷古勒斯少爷,理解雷古勒斯少爷的痛苦……”

“他能有什么痛苦!别给你的作恶找借口!”

克利切突然浑身打起了哆嗦,声音也颤抖起来:“雷古勒斯少爷很痛苦,克利切知道,克利切看见了……可是克利切不能说,雷古勒斯少爷命令克利切不能说出来!”

“他已经死了!”西里斯怒吼出这句话,身体不受控制地摇晃了一下。他急促地呼吸着,声音嘶哑地低语道:“你看见他怎么了……说出来……我命令你……”

克利切发出一道刺耳的尖叫,叫声过后,他又大口大口地呼吸了一阵子,才哭泣着说道。“雷古勒斯少爷一直忍受着黑气折磨……很痛苦,很痛苦……少爷需要大量饮水,不然就会咳嗽不止……少爷无法入睡无法进食……少爷说黑气时时刻刻都在吞噬着他的灵魂……噢……雷古勒斯少爷一直都是最坚强的巫师,就算喝完了所有的毒药水,少爷也没有露出脆弱的表情……少爷一定是太痛苦了,竟然对克利切谈起了死亡……噢……可是西里斯少爷却一直在惹雷古勒斯少爷生气……西里斯少爷让雷古勒斯少爷更痛苦了……克利切要找纳西莎小姐,克利切只要雷古勒斯少爷,克利切要把忘恩负义的败类永远赶出布莱克家……”

“好哇!你可真是好样的!”西里斯发出两声苍白的促笑,他高声骂道,“黑心肝的东西!继续!继续说下去!”

克利切的唇边蠕动出几声狠劣的咒骂,然后忽然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几滴泪滚滚落下。他抽噎着,断断续续地开口道。

“克利切去马尔福庄园找纳西莎小姐,贝拉特克里斯小姐就在纳西莎小姐身边。西里斯少爷命令克利切不能说凤凰社的事情,克利切无法违背主人的命令……克利切按照贝拉小姐的吩咐,只要哈利.波特问起西里斯少爷,克利切就要切断少爷和外界的联系……”

“怪不得,是你弄伤了巴克比克!你骗我去楼上照顾它!”西里斯怒不可遏地咆哮道,“你故意瞒住我,又告诉了雷古勒斯!你们联手对付我!”

“克利切没有透露给雷古勒斯少爷!”克利切痛苦地嘶喊道,“克利切听见雷古勒斯少爷的呼唤,克利切去了少爷身边……雷古勒斯少爷命令克利切说出——”

“不对!”哈利突然出声打断,“他——雷古勒斯.布莱克——他告诉我们他没联系上克利切!”

“呵……他也说西弗勒斯不在他的办公室里……”古尔芒语调冷漠地接话道。

“克利切!到底怎么回事!”西里斯愤怒地问道。

“克利切……说出了实情……雷古勒斯少爷命令克利切,守好西里斯少爷等雷古勒斯少爷回家,在这之前绝对不能让西里斯少爷出门……”

哈利难以置信地倒吸一口凉气,他望向西里斯,对方垂着脑袋,双拳紧攥,全身都在发抖。

“或许我们能看看那段记忆,西里斯,”邓布利多轻声说道,“就从你照料受伤的鹰头马身有翼兽开始,可以吗?”

“当然……真相显而易见……”

西里斯说着,走到搁置冥想盆的桌子旁边,把魔杖举到自己的太阳穴附近,从里面抽出了一缕细如蛛丝的银色光晕,然后把沾在杖尖的那缕银丝点入盆中。

“哈利、古尔芒,和我一起看看吧。”邓布利多说着,先迈开步子走到了办公桌的后面。

古尔芒拖着脚步,准备转身跟过去。只是第一步还未踏出,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边的西弗勒斯,却发现他正眉头紧锁地望着邓布利多桌子上的那个冥想盆。

“怎么了?”古尔芒凑过去低声问道。西弗勒斯没有出声,只是薄薄的嘴唇很不起眼地扭曲了一下。他随即后退了一步,让出更多的路来。

古尔芒又看了他一眼,垂下了发涩的目光。她走到桌子前面,学着身旁哈利的样子也把脸埋了进去——眼前的所有漂浮物似乎都在快速旋转着退散,古尔芒仿佛整个人正在银色的世界中不断下坠着,直到脚踩在西里斯记忆中的老宅的地板上……

在水盆里读取记忆确实新奇,可古尔芒此时却没什么心情去细心观赏。她心不在焉地草草看罢了事,再从记忆中升回水面时——

她只记得西里斯的确被克利切引导上了楼,他照顾了巴克比克没多久,就收到了一只全身有些模糊的四脚守护神的口信,说话人的嗓音被魔力刻意扭曲了……西里斯下楼想要离开却被克利切强硬地拦了下来。不一会儿雷古勒斯就到家了,兄弟两个又互相戳心戳肺地吵了一架,西里斯假意说不去了,转头就命令克利切带他去找哈利……

邓布利多率先从冥想盆的记忆里回到了现实。他走到西弗勒斯身边,抬手搭住他的一只肩膀,沉默了片刻,似是有一腔告解将说未说。

邓布利多只留给西弗勒斯一道欲言又止的目光,他长叹一声,又走到了西里斯的对面,面容严肃地说道。

“西里斯,我曾多次提醒你——要善待和尊重克利切……更不要提……对你的弟弟……”

“我和他……沟通过了……他总是拒绝我好心好意的交谈……”西里斯断断续续地反驳着,眼神却越发落寞。

“忘恩负义的下流胚子!我可怜的女主人,要是在地下有知,她最心爱的雷古勒斯少爷被害死了,女主人该有多伤心啊!”克利切的哀嚎声不断放大,变得粗重又刺耳,他一边哭一边用含混不清的声音骂道:“西里斯少爷是个讨人厌的败类,用恶毒的字眼侮辱雷古勒斯少爷……雷古勒斯少爷就应该让这个卑鄙小人去牺牲性命……”

“统统石化!”西里斯忍无可忍地对克利切发出了一道石化咒,克利切的哭声和骂声即刻消失了。

“看来事情的起因我们都已经知晓了,可是尚有许多疑问需要解答——”邓布利多叹息了一声,将目光转向古尔芒,“或许你有话要说……古尔芒……”

“我能说什么?”

古尔芒冷笑一声,侧过身,走到邓布利多的面前,用那双憔悴的眼睛直视着他。

“你想让我说什么?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这世上的所有人,我一点也不关心谁死了!我谁也不关心!他死了关我什么事?我费劲把雷古勒斯从阴尸湖里捞上来,我根本不在乎救活他以后,他是不是每分每秒都要忍受痛苦!我要他活着,所以他得活着——他得活着证明我存在过的那段过去!没人记得我用时间转换器回到过去的那段记忆!只有他记得!他是我唯一的证人!现在好了……”

古尔芒用灼灼的目光望向西弗勒斯,只一眼,快速撇开了:“现在好了……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古尔芒情难自抑地哽住了一瞬,缓缓从纳戒里取出了那个表盘塌陷的时间转换器。

“他活该……雷古勒斯死了活该……”她魔怔般地低声念叨着,伸手把时间转换器胡乱塞进邓布利多的怀里。然而,令她没想到的是,邓布利多却反过来握住了她的那只手。

他稍稍俯下身,那双似夏日海浪般温和的蓝眼睛越过半月形的镜片,平视着凝望着她。“你应该看看你脸上的表情……古尔芒……要是你和我一样看见了这样的一张脸,我相信你会和我一样感到痛心……你也会更清楚你现在真正的感受……”

古尔芒用手掌捂住眼睛,抽搐着哽咽了几声。她摇摇头,哑声低语道:“我想要的东西不会再有了……记忆失去了凭证就变成了一场虚假的梦……只有我一个人记得的过去只能算作一个谎言……”

说罢,她再放下手时,那双黑眸里只剩下一片毫无感情的黯淡。她一下抽出了邓布利多握住她的那只手,余温仍在。她后退一步,退到办公桌边,视线掠过邓布利多直扫向他身后的西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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