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马沃罗.里德尔。”
“没错,这是马沃罗.冈特的戒指,伏地魔当年从他的外祖父手中夺来的战利品。”
“你的意思是说,这有可能是魂器?”古尔芒兴致恹恹的脸上霎时攀上了喜色,下一瞬,她就从椅子上跳到了桌子前,眼含贪色地从邓布利多的手上接过那枚戒指,一丝戾气乘兴钻了进去、又败兴钻了出来。
“没有。”古尔芒有些傻眼,“这不是魂器,里面没有灵魂碎片。”
“它曾经是,”邓布利多露出浅笑,侧身指了指他背后柜架上的一个玻璃匣子,里面安放着一柄厉光闪闪的宝剑,“现在已经被我用格兰芬多的宝剑给毁掉了。”
“浪费!”古尔芒懊恼又惋惜地惊呼了一声,可是目光一触及邓布利多那双满是遐疑的蓝眼睛,她话到嘴边的抱怨也只能吞回肚里。她垂头丧气地重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我对于你的默默然——抱歉,我还是习惯用巫师的语言去称呼你,希望这不会使你感到介意。”
古尔芒摇摇脑袋,“虽然我并不觉得两者是同一种东西,但既然来了这里,入乡随俗,请便吧。”
“虽然未曾亲眼得见,但是多一种毁掉魂器的办法,这对我的计划——当然这样说非常自大,请原谅我暂且用这个缩减词去概括许多人共同的努力——我希望你能够加入我的计划当中,而不止于凤凰社。”
“我没忘了雷古勒斯的死,我想我的心里仍有芥蒂,”古尔芒没好气地说,“更何况不论是什么计划,无非是杀掉神秘人,可我不像那群整天嚷嚷着正义的傻子,我绝对站在邪恶的一边,我们目标一致也只是因为黑吃黑的态度,我要为我自己做事。”
“目标一致才是成事的关键,正是因为你决意走上和我们相同的道路,我才更希望你不要单打独斗。”
古尔芒望着邓布利多那双好似能看透人心的蓝眼睛,一直在她脑海里盘旋不去的还是她刚进门时听见的那段对话——“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任何事。”
念及于此,古尔芒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她简短地答道:“我不认为一个人就不能成事。”
“我能看出来,古尔芒,你拒绝这份提议的关键不是因为你不相信计划成功的可能性,”邓布利多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态度,“你的眼底藏有畏怯,这样类似的眼神,我曾在成名前的伏地魔身上洞悉过,或者换句话说,那些视我为敌的许多人,眼里都会或多或少地潜伏着相似的戒备。”
古尔芒慢慢捏紧了藏在袍袖下的拳头,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接一根地暴起。
“随你怎么说,无论是畏怯还是戒备,我不喜欢你,像你这样摆出棋盘、执棋落子的人,天天把公平正义挂在嘴边,描绘出虚假的美好,或威胁或哄骗或利用,让别人心甘情愿地成为让你操纵的棋子。其实你根本就不在意任何一枚棋子,他们都是你用以实现计划的工具而已……你们这种人太可怕了,为达目的牺牲任何人、任何东西都在所不惜——要让我替你们这种人卖命,或许我都不知道自己走出了哪一步就已经被你们当成了废棋,又或许在我答应成为棋子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已经早早地替我规划好了我应该怎么活又应该怎么死。”
邓布利多垂老的面庞上露出苦笑。
“我是否让你想起了什么人,我们并不算了解,你对我的描述或许有失偏颇……说实话,恰恰与之相反,你所说的这些,正因为我无法做到,也成了深深苦恼着我的一件事情。我时常感到自己的关心泛滥,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无路可走,我并不希望那些愿意给予我信任的人失去一切……比如哈利,我总是想躲避告知他真相的时刻、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很多时候,我太关心他,胜过关心我的计划……假如我能做到你口中所说的一切,或许今天我就不会找你坦白心声了。”
古尔芒望着邓布利多坦荡又愁苦的目光,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了一起,她有些恍然,自己是否真的将那个害她不浅的玉帝的影子投射在了邓布利多的身上;可是,杯弓蛇影,对这类人下意识地谨慎和戒心,她根本难以拔除。“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不是一个愿意把身家性命安置在他人计划中的人……我宁愿是我自己选错了路,犯下了错,自己害死了自己,也不愿意因付诸别人的想法而奉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你把自己和旁人分得太开了,这在理论上可行,但在实际上,你会在潜移默化中踏上别人走上的那条路。”邓布利多看出了古尔芒眼中并不坚定的犹疑,“或许你可以亲自检查一下我的这只右手,不知道以此得出的结论能不能让你感到放心。”
古尔芒咬紧下唇,走上前去,拾起了邓布利多那只被烧焦的、毫无生气的右手,一层戾气随之覆盖而上,片刻后,她似乎弄懂了邓布利多话里的隐意。
“请问我还能活多久?”邓布利多微笑着向她询问,就好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路人,正在向医师打听病房里另一个人的死期。
“最多……一年多左右……”
邓布利多用轻松的调子问道:“必死无疑,对吗?”
“你中得的诅咒过于强大,而且中咒已深。”古尔芒放下了那只焦黑又干枯的右手,“你为什么会中这种诅咒?”
“也许你曾阅读过《彼豆诗翁故事集》里的那个传说?”
“你是说死神和三兄弟的故事?”古尔芒点了点头,“我知道死亡圣器之一的隐形衣,应该就是哈利经常披上的那件。”
“这枚戒指上的黑石就是另一件死亡圣器——复活石。显然,伏地魔在给这件魂器注入灵魂的时候并不知道复活石的存在,他把它留在了戒指上,但设下了很强的诅咒以免旁人觊觎。也许伏地魔也未曾想到,复活石加上诅咒的力量,能够同时摧毁人的身心……当我触摸这件魂器时,我感受到了复活石的魔力,我以为我看见了我早已逝世的妹妹,但是你也知道的,复活石只能让你看到死去之人的灵魂,你能与之交谈却并非现实意义上真正的复活……我明知这一点,却完全陷入诱惑之中难以割舍,等到诅咒烧焦了我的整只手,我才后知后觉,得以清醒过来。”
“你是想用亲身经历告诉我,单打独斗去摧毁魂器,也许稍有不慎就会落入陷阱?”
古尔芒轻声说着,脑袋里一下就联想到了两件事——
她记得一年级的时候,黑魔王附在奇洛的脑袋上,当时她用雪球裹着戾气砸他的时候也被诅咒反噬了,而她被烧焦的那两根手指和邓布利多右手的状态完全一致;她实在难以想象如果是自己发现了这件魂器,迷失在幻境里又被魔咒悄无声息地攻击,现在受到诅咒威胁的会不会是自己。
再者就是她和雷古勒斯讨论之后自己的一番猜想,也许二十年前,拉文克劳的王冠被毁的时候,灵魂碎片的主人有所感应,黑魔王可能猜到了王冠一定是霍格沃兹内部的人损毁的,于是故意把挂坠盒的事情透露了给身为学生的雷古勒斯,又在挂坠盒里设下了门钥匙的咒语,好让她自愿咬钩……
想到这里,古尔芒脸上所剩无几的信心也消失无踪了。“如果魂器被毁,神秘人会不会察觉到?”
“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分裂出的灵魂脱离主体越久,二者之间的感应应该变得越来越薄弱。马沃罗戒指是在他学生时期完成制作的,迄今为止,恐怕他已经无法感受到戒指里灵魂碎片的安危了。”
“这样看来,神秘人保护魂器的手段层出不穷,如果真的想要完全杀死他,不仅要防备附在魂器上的害人咒语,还要万分谨慎魂器制作的年份。”
“在他因哈利而身死后,他的灵魂非常虚弱,因而现存的魂器至少有十年以上的时间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非常自傲,除非他发现自己的秘密被彻底摧毁,他是不会再冒险去制作新的魂器。”“那现在存于世间的魂器究竟有多少个?我听马人说过,灵魂分裂的次数过多就会疯掉……”
“他大概也知晓这些弊端,我相信他现在的灵魂状态十分不稳定,一定是已经制作出能令他感到满意的魂器数量——我曾经得到过一份涉及魂器数目的记忆,但很可惜,这份记忆经由经事的本人亲手篡改,所以目前究竟还有几个魂器未被摧毁,尚不得而知。”
“然而,你只剩一年多的寿命了。”
“没错,不过这个问题并不严重,我相信在我死后,我的计划也能够顺利进行。”
邓布利多说着,嘴角泛起一丝倨傲俯就的浅笑,只是那种一闪而过的优越的自信,很快就被适度的谦逊所彻底取代。
古尔芒盯着邓布利多的笑容,仿佛自己又变成了一颗被不断拽入轨道的行星,她毫无还手能力、只能被未知的力量推着走。
“这就是为什么我最讨厌你们这类人,有一个令众人都望尘莫及的头脑,然后利用旁人鞭长莫及的心思……机关算尽……”
“计划的核心不是依靠算计来完成的,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他们甘愿为了更伟大的目标而继续前进。”
“是么……计划当然必须由人来完成,但是更重要的是能掌握和利用人心的领导者,比如你,对吗?——那么请你告诉我,西弗勒斯又是被你掌握了什么把柄?现在,你又要用什么来对付我呢?”
“这是一道很严厉的指控,”邓布利多笑了笑,显得悲哀又疲惫,“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从未踏上过这条道路,而只是做一位霍格沃兹的教授。”
“可是你的计划早就已经启动了,你有了西弗勒斯,有了凤凰社的其他成员们为你死心塌地,我觉得你的计划没有我应该也能完成。”
“正如我刚刚所言,我一度为之苦恼的、我性格中的弱点,它成了这个绝妙计划的瑕疵,我的心不容许我忽略掉那些发了芽的希望,我做不到摧毁一个人的心,尤其是在他渐生希望的时候……换句话说,我明知这一步非走不可,我却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一道受苦的灵魂重坠狱火,这也是为什么伏地魔会毫无顾忌地将他作为卧底安插在我的身边,我的行为完全符合伏地魔对我这种懂得爱的傻瓜的预料。”
古尔芒心中一惊,恐惧像爬满后背的蜘蛛,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你……你刚刚说得……是西弗勒斯?这是什么意思?你原本计划摧毁什么?什么叫做非走不可的一步?还有刚刚……你准备让他做什么?任何事?他为什么会答应为你做任何事!”
邓布利多略显出几分惊讶:“冷静点,古尔芒,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也需要了解你……这个计划牵扯到太多的人、太多的家庭、还有那些计划失败后将会殃及的生命,如果你没有下定决心加入到计划当中,请原谅,我无法拿那些生命去冒险,我们之间的交流也到此为止。”
古尔芒急切道:“我有能力毁掉魂器,这样的价值还不够吗!”
“我们需要的是值得托付的伙伴,不是有价值就要利用的物品。”“所以……你想知道什么?”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同意成为我们的伙伴?”
古尔芒垂下了脑袋,不发一语。
片刻后,邓布利多用安抚性的语调缓缓说道:“我设想过很多种情况能使你的态度发生转变,但是我从未想到引起变化的原因是西弗勒斯……请原谅我让局面失去了自由选择的缓和氛围……如果你愿意的话,能否请你告诉我这是由于你们的共同生活而产生的情感吗,在他成为你的监护人后——”
“不,不是的。”
古尔芒着急忙慌地反驳道。她想起了西奥多曾提醒过她的话——教授与学生、监护人与被监护人——如果她不对邓布利多坦白前因后果,那么日后意想不到的闲言碎语或许就会戳着人的脊梁骨、让大家都难堪……
忧心至此,古尔芒神情沮丧地解释道,“说实话,在最初和他相处的那段时间里,我很讨厌他……他总是阴沉着脸而且对我的态度很恶劣……可是,事情发生转变是在时间转换器带我回到二十年前,那时候,西弗勒斯还是斯莱特林四年级的学生,我们一起度过了很不同寻常的两年,那两年里我们渐渐互相了解……然而,意料之外,我竟然又返回到了二十年后,让我失去了……曾经的……那份爱……但是现在,我下定决心要去爱他……我下定决心了……”
“你有和现在的他说起过这些事情吗?”邓布利多稍稍眯缝起眼睛,透过半月形的眼镜审视着古尔芒。“或者,你有发现他记起了那些遗忘的过去吗?”
“刚从过去回来的时候,我试着开过口,可是他权当是疯话……我本来想着等一切危机都结束了,我再对他全盘托出,然后再由雷古勒斯佐证……但是,这样也不可能了……二十年前的霍格沃兹,我也和你见过很多面的,邓布利多教授,可是显然你们都忘记了……没有一个人想起来,哪怕是一星半点……”
“抱歉……”邓布利多沉默了片刻,“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的冥想盆可以借给你,我相信只要看到了你亲身经历过的一切,或许有机会让看到的人想起一些相关的事情……”
“不,我尝试过……我的记忆取不出来……那天我见识到冥想盆的用法以后,我尝试着提取自己的记忆,可是毫无办法……”
“那么,古尔芒——”
突然,邓布利多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古尔芒直视着他的眼睛,眼前忽而恍惚了一瞬,她晃了一下脑袋,模糊的视觉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邓布利多移开了他的目光,“我曾遇到一位天生的摄魂取念者,她是一位十分优秀的女性。也许……按照我们的理解……你正是一位天生的反摄魂取念者。”
“反?摄魂取念?”
“这只是一种推论,事实上,并没有出现过反摄魂取念者的概念,就算是拥有最高超的大脑封闭术,也不可能使意识变成铜墙铁壁……摄魂取念魔咒能很直观地反应出一个巫师的意识状态,施咒者会穿破重重迷雾而后调取出想要知晓的记忆……但是,在我施咒的过程中,我只看到了一团挥之不去的黑雾……既然我们聊到了这里,不妨重新回到你刚刚提出的那个新理论之中……我想知道,我此刻是在和一位女巫说话,还是在和一股有意识的黑暗力量说话?”
“我不认为这两者有什么不同,我已经在霍格沃兹学习了至少六年的巫师魔法,无论如何,我都已经是一位女巫了。”
“确实如此,不过,你大概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如果你只是一位学生、一位普通的女巫,我恐怕不能让你同危险有太多的牵连;可如果你还是一位默然者,我想我会像刚刚那样,将有关魂器的事情尽数告知;当然,如果你的能力不止于此,甚至远超于我的想象,同时你也愿意参与我们的计划……抱歉,我的话恐怕会有引导的嫌疑,但请相信,我不愿意让任何人涉险。所以,如果你有任何的顾虑,就像我一开始跟你说过的那样,关于你的所有事情——真相永远取决于你想让我知道多少。”邓布利多的一番话后,空气与时间好像在同一时刻里都变得凝滞、变得静默……古尔芒不得不去考虑这些听上去十分无害的提议,她需要掂量自己会因此得到什么、又失去什么,从而平衡即将说出口真相与谎言……
徘徊在两人之间的时间像是煎熬,在一深一浅的呼吸声中不断收缩、收缩……
“我就是这团黑气本身……”古尔芒缴械投降了,神情颓丧,“就如同我所说的那样,一股黑暗力量产生了意识,找到了寄生的宿主……我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久到也许就是神秘人所求的永生……所以,我想我有能力承担起许多事情,不必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学生……”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那么我眼前的这位女孩?”
“她活不下去了,几千年前的一次饥荒,她把身体让给了我……她太害怕了,不想被自己的亲人和邻居当做下一顿食物。”
“这么说,你活了上千年的时间。”
“比这更久……但是我不想以此作为筹码……如果我想炫耀或是自夸,我可以保持对外的说辞——我是不老不死、不生不灭的……可是现在并不是傲慢的时候,我不希望你对我的能力有夸大的评估……所以根据事实,严格地来讲,我活得时间更久,只不过是因为我们对时间长度的感知不太一样……就像蜉蝣最多能活一天,蝉虫只有一个季节的寿命,它们对时间的感知和人比起来也非常不同……其实换算下来,我并未觉得自己活过多久的时间,更何况,如今迈进了你们的时间长度,短短几年的时间,我现在所经历的比起几百年的岁月还要令人印象深刻……”
邓布利多沉思了一会儿:“永生也许只是一种生命尺度变化的错觉,然而我们总是习惯于以人类作为万物的尺度。”
“好了,我认为我已经做到了言无不尽,”古尔芒收敛了一些消沉的情绪,“然而,我并不想做一个秘密被别人挖空,可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
“谢谢你所讲述的一切,”邓布利多的表情呈现出几分安详与平和,“对于很多事情,我也会做到知无不言。”
古尔芒顿了一下,“那么……请先告诉我……任何事……是什么意思?刚刚在进门之前,我在门口听到了……西弗勒斯说他答应你做任何事……这是为什么?”
“这……涉及到了一桩令人心碎的往事……”
邓布利多用哀痛的语气说着,缓缓起身去扶手楼梯下的黑柜子里取出了冥想盆;他的左手隔空稍稍挥动,石盆就以非常缓慢的速度飘浮到了办公桌上。
邓布利多重新坐回到座位上,左手已握有一根枝节分明的魔杖,是他惯用的那根接骨木魔杖;他用左手使用它,稍稍有些不太顺手地把一根泛着光晕的银丝从太阳穴里抽离了出来,放进了冥想盆内。
“在请你观看这些记忆之前,古尔芒,我必须事先告诉你,虽然关于这些记忆的处理我已经同西弗勒斯有过商量,但我依然不想因此让你失去对他原有的信任……”
“不会的……我既然做出了选择,就不会反悔……”邓布利多叹出一口气,面色沉重地对古尔芒点了一下头——古尔芒抿唇走到了冥想盆的旁边,把脸缓缓靠近盆内搅动着银光的水面——
夜色浓重,风在古尔芒的耳边大声呼啸着,她落地在一处荒凉又颓败的山顶之上。几步之外,西弗勒斯身子歪斜地跪倒在泥地上,他的两只手支撑在地面上、也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而他的魔杖此时正孤伶伶地躺在古尔芒的脚边。
大气在狂乱地骚动着,呼呼作响的大气里飘来一声惊惧又惶惑的喊声:“别杀我!”
“那不是我的意图,西弗勒斯,”声音比人更早一步散在紊乱的大气里,邓布利多闪身出现在西弗勒斯的面前,银白的长袍在黑夜的狂风中不断飘摆着,“怎么了,伏地魔大人专门让你来传什么口信给我?”
“没有……没有口信……我是为了自己而来的……”西弗勒斯仰起脑袋望着他,风吹乱了他的眼睛、他的头发,让他的声音发着颤、让他的思绪乱做一团,“我,我带来了一个警报……不,不,是一个请求……求求您……那个预言……他认为指得是莉莉.伊万斯!”
“既然莉莉对你这么重要,你大可以求求伏地魔饶了那位母亲,拿儿子作为交换,他或许就会把她当做奖赏送给你。”
“我……我求过他……”
西弗勒斯的话很轻,差点儿就散在了呼啸而过的山风里。
“你令我厌恶——那么你就不关心她家人的死活?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尽可以死,只要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那就把他们都藏起来……保证她——他们的……安全……求求您……”
“那你准备回报给我什么呢?”
“回报?”西弗勒斯困苦的表情恍惚了一瞬,“什么都行……Anything……”
风哀嚎着卷过了黑夜,古尔芒感觉自己也被悲风卷走了所有的呼吸——可是身形晃荡了仅仅一刹那,狂风彻底消散……
眼前变成了夜间的校长办公室,窗外的黑夜冷清,一株快要掉光叶子的冷杉树的枝杈,横在玻璃窗前,被屋外依然存续的风吹得颤抖。
“没了……”西弗勒斯声音嘶哑地喃喃着,古尔芒不由得屏住呼吸,走到他坐着的椅子的面前,蹲下身来,目光穿透了坍缩的时间,紧紧地望向他——他和狂风中跪地求告的那个人完全不同了——为什么?为什么一双死人的眼睛会安在一个活人的身上?
“她的儿子活下来了,他的那双绿眸和她妈妈的一模一样。”
“不!”西弗勒斯低吼了一声,枯瘦的手指忽然紧扣在发缝上,手掌挡住了他那张崩溃到几近扭曲的瘦削面庞,“不……死了……没了……我希望……我希望死的人是我……”
最后这句话像一柄寒光厉厉的斧头,它高高挥起,一下子狠狠砍中了古尔芒的心脏——她跌跌撞撞地朝后倒退了几步,偎身在办公桌的挡板旁边,掩面颤抖……一阵痉挛和随之而来的疯狂念头拧在了一起,几乎要将她瞬间击垮。“那对别人有什么用呢?如果你爱她,如果你真心地爱着莉莉.伊万斯,那你面前的道路清晰可见。”
“您说……什么?”
“别让她白白牺牲……帮助我保护莉莉的儿子……”
“好……但是您要起誓!邓布利多!只能你知我知!我受不了……特别是波特的儿子……我要您起誓!”
所有的声音和画面都终结于此,混沌的意识旋移过以后,她的身体忽一后仰,似乎马上就要瘫倒在地,然而到最后,她竟无力地跌坐到了一把椅子上——再回神,她已然回到了现实当中。
“你看上去不太好。”
邓布利多关切的声音像远方传来的一声哀呼。
“我……我的心脏……不知道为什么……出了点问题……”
古尔芒断断续续地说着,像是一个呼吸困难的病患,她的双手交叠在一起,死死摁在心口的位置,试图挤压下狂砸不止的心跳。
“或许,我们今天应该到此为止——”
“不!”古尔芒尖叫了一声,脸颊苍白,唇无血色,目光闪烁,“不……我要知道……我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现在的脸色非常差,古尔芒。我需要再次建议你,先去一趟校医室稍作休息……人在情绪激烈的情况下是不会做出明智的决断……或许后天晚上,等你平复心情,我们能够再进行一场轻松有效的谈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