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郭平从石洞里爬出来，午后的烈日已经过去了。
诺贝尔河地处寒带，即便是夏天，气候也很凉爽，配合上从河面上吹过来的微风，郭平感到十分的惬意。
在这样美好的天气里，以天为盖，以地为桌，午饭也好像变得更加香甜了——虽然只是简单的一碗麦粥。
郭平对麦粥没什么不满。他很快吃完了一碗，兴犹未尽地舔着勺子。
叶岚正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玩水。郭平忍不住问她：“今天大家都只吃麦粥吗？”
“王晨他们要去砍树，吃的是馒头。其他人没什么事做，基本也就是站岗，梦晓说得省点粮食，吃点粥得了。”叶岚抬起头，“怎么，你没吃饱？”
“吃饱了，吃饱了。”郭平放下碗，“吃粥是我昨天跟于梦晓说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实施了。”
“那你以为呢？”叶岚甩了甩脚上的水，在石头上擦了两下，站了起来，“我也是今天看了厨房才知道，咱们的库存真的不多了。”
“也不是库存不多，主要是消耗的太快。”叶岚向郭平走过来，“怪不得梦晓从昨天开始就紧张兮兮的，我和王晨昨天在外面光顾着玩，没找到粮食，她还生气了。”
“对不起，你一直都知道吧？梦晓也知道。为什么不告诉大家呢？食物紧张，人人都有份啊。”
“也没什么紧张的。”郭平有一半是在故作镇定，“没有粮食，还有别的东西吃，在野外还能吃上粮食，本来就很奢侈了。”
郭平环顾了一下四周，“来都来了，我们去看看你的鱼塘吧！之前不是围了好几个小池子里面养了不少大鱼吗？”
“诶？”叶岚一脸像是被抽查到作业的表情，“呃……鱼塘，倒是还在……唉！你看了就知道了。”
郭平刚吃饱饭的快乐内心，仿佛一下子被阴云笼罩了。
鱼塘一共四个，距离并不远。还没走到第一个鱼塘边，郭平心里就明白了。
发黑的池水上，飘着三四条翻着白肚的鱼，每条都很大，但是看上去瘦骨嶙峋。
“对不起。”叶岚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以前一样，记得给它们喂饭了。但是每天都有死鱼，喂得越多死的越多。”
“然后我就想，该不会是喂太多撑死了吧？我就不喂了。然后，死的更多了！”郭平没忍住，笑出了声。
“傻丫头，养什么东西，也架不住你这么极端啊！”郭平轻敲了一下叶岚的脑袋。
“不过这些鱼并不是被你喂死了。”郭平捡了一根长树枝，把浮在水面上的一条死鱼捞到了岸上，仔细查看了一下。
“这是鲑鱼，它们平时住在海里，现在顺着河流往上游，是要产卵的。”
“产完卵就会死去，你看，它的肚子已经空了。”郭平用树枝戳了戳死鱼的肚子。
“哦！我记得，上个月还能吃鲑鱼子的！是哦，这么快就死了。”叶岚回答。
郭平俯身看向鱼塘里面，已经有不少灰白色的小鱼苗在游动了，在这种地方都能随便孵出小鱼来，生命真的是太顽强了。
“先把分隔鱼塘的石堤打开，让小鱼游回河里吧。”郭平说，“它们本来应该生活在水质更清澈的上游的，现在要一路游回大海去。”
“我们把它留在这儿，一时也长不大，不如放它们回归自然吧！”
“这么小的鱼就要自己进入大自然了吗？”叶岚一边说一边走上石堤，踢松了其中一块石头，鱼池的水位比河水高，池水很快就顺着石堤的缺口流入了河里。
“没那么简单。”郭平看着池里的小鱼，若有所思的说，“这里的小鱼有99%都会在洄游的过程中死去的，只有1%能够到达海洋。”
“等他们长成大鱼，再次回来，大概又剩下1%了吧？”
“好残酷。”叶岚的表情有点伤感。
“是的，但是这就是竞争。”郭平说，“虽然你还年轻，但你也知道竞争有多残酷吧？”
“我知道。”叶岚的手轻轻抚上了髋关节。
沉默了一会儿，叶岚突然对郭平说。
“你知道我小时候学过体操吗？”郭平当然不知道。
“我没怎么上过学的。”叶岚笑了笑，轻巧稳定地走上了河堤，就像踏在平衡木上一样。
“小时候爸妈听人说我有天赋，就送我去学体操了。结果我根本就没有天赋，白白训练了十多年，受了一身伤。”
“这里。”叶岚指着自己的右胯骨，“关节积液、疲劳性骨折，我断断续续有一年都下不了床。”
“等终于伤好回去以后，什么都不存在了。”叶岚轻巧地走向下一个鱼塘，一脚踢开石堤上的石头。
“教练说我的动作，就跟一天都没学过的成年人一样。积分都清零了，本来准备的比赛根本就无法报名。”
“没办法。我妈说，好歹把义务教育读完吧，我就回去上学了。但是旷课了四年，能不成为学校里的异类吗？”
“哼！”叶岚冷笑了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了，母校里还能听到我的谣言呢！”
“你现在不是挺好的？”郭平说。
“是啊，都过去了！”叶岚叹了一口气。“不学体操的时候，我也觉得，天都塌了。我什么都不会，以后还能干什么？”
“谁能想到后来被星探发现当了偶像呢？虽然我偶像当的也不好，现在也马上要失业了。”
娱乐圈的事情郭平不懂，但他觉得这里的气氛，应该安慰一下叶岚。
最后郭平说：“失业啊，失业挺好的啊！不上班，还不好？能不上班干嘛要上班呢？”
叶岚笑了，歪过头问他：“那……不上班，钱怎么办？”
郭平回答：“要钱干嘛呢？咱们现在也没有钱，又不耽误吃饭。”
“从这儿出去了，你就放心吧。”郭平说，“别说是你，不管是谁在这儿训练三个月，到哪儿还能饿死啊？”
“睡公园，啃绿化带，都比别人啃的香！咱们可是通过了全球筛选的，50人里的前10名！”
“你练体操，你进过全球前10吗？”郭平问叶岚，“说明啥？说明你不适合练体操，你适合荒野求生啊！”叶岚咯咯的笑了起来：“你说的对，全球前10名，是这么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