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大白狗儿性情跳脱,虽是赵校尉苦苦相拉,却如脱缰野马一般,直往室内闯来。
赵校尉慌得满头大汗,一边拉扯,一边连声告罪。
那狗儿平日里在军营中横行惯了,今日见了生人更显得性起,竟将赵校尉拖得踉踉跄跄,好不狼狈。
宋墨霜见了这般情形,不觉莞尔,遂开言打趣道:"我道赵校尉威风八面,怎生竟被一畜生牵着鼻子走了?"
说着,不经意往门外一瞥,只见那些虎贲军个个披甲执锐,将这安全屋围得铁桶一般。宋墨霜心下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
赵校尉听了这话,霎时间羞得满面通红,忙推辞道:"小将该死,平日里宠溺过甚,以致这畜生不晓规矩。待小将即刻将它拿下,免得惊扰了两位将军与尉迟夫人的雅兴。"
正说着,只听得明若宇朗声而笑。
但见他玉冠束发,一袭月白锦袍,金线绣就的祥云纹样衬得他愈发俊逸非凡。
他负手而立,倒是与他身后杀气腾腾的虎贲军格格不入。
他生得丰神俊朗,举止潇洒,偏生一双俏眼中,隐隐带着三分戏谑,七分深沉。
明若宇好整以暇地道:"赵兄不必拘礼,我这表妹生性爱说笑话,你莫要放在心上。这狗儿既是闯进来了,便由它去罢。"
说着又转向宋墨霜,笑吟吟地道:"霜儿表妹别来无恙?"
宋墨霜手中长剑微微一转,冷笑道:"若宇表哥,你今日这般大张旗鼓地来访,兴师动众,倒叫我受宠若惊了。"
明若宇见她如此说话,不但不恼,倒笑吟吟地道:"霜妹这话说的好生见外。你我虽为表亲,然而自幼亲厚,实与同胞兄妹无异。今日我不过是路过,特来看望,难道这点兄妹之情也不讲了么?"
只是他不知道,在宋墨霜这边,他却是自己分辨不出说话声音的“同胞兄妹”。
他一面说,一面往前行了两步。只见他眉目如画,风姿潇洒,举止从容,哪里像是来者不善的模样。
宋墨霜见他笑语温言,心下暗忖:"这表哥倒是个伶牙俐齿的。"嘴上却笑道:"表哥说的是,只是这般"探望",带着百十名虎贲军相陪,未免太过兴师动众了。"说话间眸光流转,似有深意。要说这虎贲军并不归明若宇节制。自北线凯旋归来后,明若宇只在兵部挂个闲职,既不领兵,也不入中书省。
须知这都是今上的主意,生怕他功高震主,令明家权势坐大。倒是宁可叫宋家兴旺,由着宋墨霜这等宋家晚辈,轮番去边关立功。
是以宋墨霜虽说资历要浅得多,已经是从四品下的明威将军了。
如今明若宇在京城能调动的,不过百十个亲兵,便是这样还算破了例。
堂堂从四品上的宣威将军,让凶悍的拓跋铁骑一听他名号便乱了阵脚,回到京城,竟落得如此境地。
明若宇听她话中有话,略眯了眯眼睛,慢慢踱到近前,看着她握着剑的手,笑道:"表妹何必与我说这些虚套话?想当年那明家剑法,还是我手把手教你的。你我之间,难道还要这般藏着掖着么?"
说到这里,他声音忽地一沉:"况且你我都知道,屋里藏着什么人。"
原来这明家剑法乃是明家祖传绝学,百年来博采众长,经明若宇恩师,那江湖中颇有传奇的轩辕家女婿潜心改良而成。
要说宋家虽也不乏名师高手,却比不得这明家剑法的精妙。当年明若宇见宋墨霜资质过人,便将这套剑法倾囊相授,也算是一片苦心。
宋墨霜听他提起剑法,粉面微红,倒是念起了他自幼的一番教导,微微嗔道:"表哥说笑了。如今这般光景,哪里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说着便将宝剑入鞘,将门闩尽数打开,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却说明若宇进得屋来,那两名军士却如铁塔般立在门外,一动不动。赵校尉牵着那只白狗,也是站在门外。
那大白狗却兀自盯着宋墨霜,一双棕色眼睛楚楚可怜。
"两位表妹,"他热情地招呼道,举止间倒像个贵客,"见你们安然无恙,我心中甚是欢喜。"说着,眯了眯眼,目光便略略往屋内各处打量,好似要将一切尽收眼底。
聪紫见明若宇终于进来,便上前相迎,那神情看着,颇为又惊又喜,道:"若宇,你怎么来了?"
明若宇心下大悦,含笑答道:"自然是来救你们出去的。如今这府里,比那龙潭虎穴还要危险几分,你们两个弱女子,如何应付得了?"
说着,便伸手轻轻掀起宋聪紫的斗篷帽子,露出一张宜喜宜嗔的芙蓉面来。他唇角微扬,笑道:"聪紫妹妹这一身夜奔装,倒是有趣的紧。"
他又细细打量,见了聪紫身上略带尘迹的衣裳,不觉莞尔一笑,说道:"听闻二位妹妹探访密道,哥哥我心下好生稀奇,特来一观。"
说着又转过身去,对宋墨霜道:"我说霜儿将军大人,你堂堂四品将军,不在前线军营操练,倒打扮做个丫鬟模样,半夜里在京城钻密道,倒也是个有趣的故事。"
这一席话说得宋墨霜心下暗暗思忖:"这明若宇果真不是个等闲之辈,居然连我们换装都知道。"
她又一想,这赵校尉既然一同而来,自然是将一番情形都告知了明若宇。思及此处,她面上却只轻轻撇了撇嘴。
那聪紫却是镇定自若,反问道:"表哥这是何意?妹妹们不过是一时贪玩罢了,何必如此大动干戈?莫不是也想与妹妹一道玩这地道捉迷藏的游戏不成?"
明若宇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继而笑道:"好个机灵的聪紫,果然不负宋家掌上明珠的美名。只是这捉迷藏嘛,妹妹们昨夜,怕是玩得大了些。这可不是寻常宅邸的密道,而是皇家贵胄的去处啊。"
宋墨霜听了这话,又是撇了撇嘴。
明若宇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环顾四周,见这屋子略显简陋,便又挑了挑剑眉,戏谑道:"两位妹妹,这地方比之别苑宫中那琼楼玉宇,雕梁画栋,可是差了许多。想来二位金枝玉叶,怕是住不惯这陋室吧?"
聪紫先是一怔,随即莞尔一笑道:"这简陋之所,虽不及宫中富丽堂皇,倒也清净自在。"
明若宇听了,哈哈大笑起来,道:"聪紫这话说得好,二位妹妹天生丽质,无论身在何处,自有一番潇洒自在。"
说着,二人四目相对,竟似有千言万语一般。
聪紫莞尔一笑,这才一个万福见过,举手投足间,自是显出大家闺秀气度。
她随即敛容道:"若宇,只是如今我姐妹二人的境况,恐非善局。"
"我正是为此而来,"明若宇语气又复柔和了些许,"特来为二位提供些许援助,外带......"说着顿了顿,"一顿精致的早膳。"
说罢,向身后的侍从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