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月色如银。
那副将却见自家主帅明若宇负手而立,仰望天际,似当年西楚霸王月下饮酒之状,眉宇间尽是英雄之气。
那副将暗忖,这深夜里,一番惊动了椒房殿的动静,怕是要在朝堂上掀起一阵狂风骤雨,届时几家欢喜几家愁,怕是都系于将军的一念之间。
他心下暗忖:"我家将军虽说是战功赫赫,但这朝堂之上的弯弯绕绕,却比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更要凌厉几分。"
他思绪如潮水般涌来,记得去岁与北狄的恶战,粮草被断,众将皆慌,唯独将军胸有成竹,以一计退敌三百里。那时敌军势大,许军孤悬敌后,明若宇却运筹帷幄,谈笑间便想出一条妙计,暗中派人假扮商队,混入敌营,放火烧了他们的粮仓。一夜之间,情势逆转,敌军大乱,不战自退。
沙场之上,刀光剑影,那是真刀真枪的拼杀,胜负荣辱,皆在一瞬之间。
可这深宫内院,却是另一番战场,不见硝烟,却步步惊心。
况且,前线一战得失,尚且可以追回来,朝堂之上,一步走错,就如同跌入万丈深渊,再难翻身。
刀剑伤人犹可医,这人心叵测却最难防,一言一语间,便可使人万劫不复。
便是那些久经沙场的武将,身经百战的将军,置身其中,亦是不免心惊胆战,如履薄冰。
那副将不禁暗自叹息,想那朝中诸公,哪个不是人精似的,表面上笑脸相迎,背地里却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
近日里,前线主帅、许国陆军栋梁尉迟凯被俘,此番怕是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这几日朝中暗流涌动,连那些个平日里最是沉得住气的老臣,也都坐不住了,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处,低声细语。
想那前朝覆灭,不也是这般君昏臣暗,互相倾轧,最终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如今这新朝建立刚过百年,难道又要重蹈覆辙,再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不成?
念及此处,那副将便觉心头沉甸甸的,仿佛压了一块巨石,连呼吸都变得滞重了几分。
他又偷偷抬眼望向主帅,只见明若宇眉头紧锁,一双剑眉拧成了一个“川”字,深邃的双眸,此刻正凝视着东楼的方向,仿佛要将那窗户洞穿个窟窿来。
琉璃瓦在月光下闪着清冷的光,那窗内隐约可见一盏孤灯,如豆大的光亮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这副将心中了然,那里曾经软禁着的尉迟夫人,宋家千金,于明家,可不是寻常人物。
却见夜风吹起明若宇的衣袂,更显几分凛冽之气。
明若宇缓缓开口,语气平和而不失威严,带着久经沙场的沉稳,对那小厮说:"你且退下吧。"言罢,他挥了挥手。那只手修长有力,指节分明,正是握惯了刀剑的手。
那小厮闻言,如蒙大赦,连忙叩首谢恩,口中念念有词:“多谢明将军,多谢明将军……”他也不敢回楼里复命,只是弓着身子,远远地躲在一旁的茂密树下,欲待自家主子医官出来,再一同离开这是非之地。
却见那树冠仿佛一把巨大的黑伞,将他笼罩其中。
那小厮虽年纪尚轻,毕竟在御医院里当差,却也知晓宫闱之事最是凶险,一不小心便是掉了脑袋的买卖。
夜色如墨,院中寂然。
明若宇的兵士们令行禁止,将这东楼围住后,未得号令,便一片寂静,鸦雀无声,只余下几声断续的蝉鸣,在如水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凄清。
那楼阁上的雕花窗棂映着昏黄的灯影,恍如一幅水墨丹青,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蝉儿们也知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只零星几声,便也噤了声。
明若宇负手而立,凝视着楼阁上的雕花窗棂,心中暗自盘算下一步行动。
他心中思忖,宋墨霜这丫头,平日里看似没个正形,成日里只知道舞刀弄枪,便是得空,也是缠着聪紫姐姐身后,天真烂漫,没心没肺。
然,谁曾想,光阴荏苒,昔日的小丫头,如今竟也出落得这般胆识过人。
看来,假以时日,她必将一飞冲天,搅动这四方风云。
今夜,这丫头居然走到了密道这一步,倒也不负他这些年明里暗里的一番苦心栽培。
只是她可知,这密道之后,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又连接着多少权谋争斗的漩涡?
他起了好奇心,这墨霜,向来行事乖张,不按常理出牌,如同脱缰的野马。他倒要看看,这丫头究竟能做到哪一步,能搅出多大的风浪。这盘棋,远未到结束之时。
这天下,终将迎来一场巨大的变革,而她,将会是这场变革的见证者,亦或是……参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