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摇曳,照亮斑驳的墙壁,水滴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响。
通道阴暗,四壁冰凉,脚下不时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像是不知名的小兽在暗处窥伺,令人不寒而栗。
宋墨霜微微蹙眉,放慢了脚步,借着微弱的灯光,仔细打量着四周。
这密道虽显破败,却也颇具规模,约莫一丈来宽,便是三人并行,亦并不显得拥挤。两侧墙壁皆由青砖砌成,虽年代久远,却依旧坚固。
“想来是先帝为防万一,特意命人修建的逃生之路。”她心中暗忖,“只是不知,这条路最终通向何方?是柳暗花明,抑或是危机四伏?”
想那聪紫父亲——前任工部侍郎,真真是算无遗策,深谙帝王心。
他心里明镜似的,晓得便是皇家避难,那也得顾及着体面。毕竟天子君威,岂能如丧家之犬般狼狈逃窜?
宋墨霜暗自嗟叹,想起史书上那些宁可葬身宫阙,也不愿蒙受那“逃亡”二字羞辱的帝王。
那些个帝王,平日里何等尊贵,锦衣玉食,万人之上,一朝沦落至此,怕是连自己都难以接受。这人呐,真是世间最难测的东西。
她不由得想起前朝那位皇帝,眼见敌军攻入皇城,竟躲在御花园的水井中,自欺欺人地说:"朕在此地甚好,何须逃亡?"最后活活冻死在井中。
聪紫的父亲,才高八斗的遣许使宋丰,定是考虑到了这点,才费尽心思,务必要让陛下逃命的时候也能舒舒服服,不失皇家威仪。
不然,若是许国将来,亡在哪个纨绔皇帝不愿爬密道这等荒唐事上,岂不会被后朝史官大书特书,令得后世之人笑掉大牙?
想到此处,宋墨霜不禁苦笑,心下暗道:这世间之事,当真荒唐得紧!往往便如那镜花水月,看着光鲜亮丽,内里却空无一物,徒惹人空欢喜一场。
“姐姐,慢些走,小心脚下。”宋墨霜回首,关切地对身后的宋聪紫说道。
她深知姐姐自幼体弱,不似自己和亲卫们这般身强体健,惯于在山野间纵马驰骋,健步如飞。想到此处,她又放慢了脚步,唯恐自己一个不留神,便将姐姐落下了。
宋聪紫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一滩积水,轻声道:“妹妹放心,我省得。倒是你,身为一军主将,日日与和那宁国大军正面交锋的,当是杀伐决断,雷厉风行,怎的也这般小心谨慎,倒似我一样,是个闺阁小姐了。”
她私下里说起交战百年的宁国,端的是语气平淡,只称国号,不似有些场合,须得唤作“北狄”“蛮夷”之类,以示敌我分明,彰显许朝天威,乃是华夏正统。毕竟宋府里一窖子的柏岚屯葡萄酒,那可是千金难求的佳酿,得通过宁国商路运来不是?若是断了这商路,岂不辜负了这琼浆玉液?
宋家于南方的百年基业,生意兴隆,财源滚滚,也得多谢宁国李家,海陆两道皆是打通,与那西海诸国的各类生意,方才做得风生水起不是?
两国表面上剑拔弩张,时不时兵戎相见,私下里各个大家族却是你来我往,互通有无,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打仗归打仗,生意归生意,两码事,断不可混为一谈。
至于嫁给尉迟凯后,宋聪紫依然下意识认为自己是闺阁小姐,却又是另一番说来话长的故事了。
宋墨霜闻她说自己如同闺阁小姐,不禁莞尔一笑,道:“姐姐又取笑我。在这暗无天日的密道里,谁知道会有什么古怪……甚或于那山野灰狼,自然是要小心为上。”
聪紫自幼喜爱动物,亦颇通百兽灵性,唯独于踏青之时,被灰狼咬过,闻言略略心惊,素手攥着宋墨霜,樱唇轻启,问道:“墨霜,这密道,幽邃如此,倒也委实令人心惊胆战。究竟通向何处?咱们……咱们可还能出去?”
幽暗的密道之中,空气沉闷得似是凝固了一般。
惟有众人手中烛台微弱的光芒,略略跳着,映照了石壁上斑驳痕迹。
宋墨霜一手提着烛台,一手反握住宋聪紫微凉的手,掌心温热,似要将自己的勇气传递给她,柔声安慰道:“姐姐莫怕,这是通向外城的密道,我先前偶然得知,想来定是先皇为防万一而设。只要顺利通过,咱们便安全远离这龙潭虎穴了,定能安然无恙。”
其实,她心中亦是忐忑,这密道究竟通向何处,她也不知晓,只是不愿姐姐太过担忧罢了。只盼着自己脸上镇定自若,能叫姐姐安心几分。
正如沙场之上,她需得身先士卒,以无畏之姿鼓舞将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