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大许闻名天下的巾帼英雄宋墨霜将军,前番夸下海口,自称对这别苑地道了如指掌,熟稔非常。
然则,行不多时,但见地道一侧墙壁上有些奇异的刻痕,隐隐透着几分诡秘。那刻痕纵横交错,虽不显眼,却如同有生命般跃动,仿佛藏有甚么玄机。
宋聪紫觑见妹妹驻足,蛾眉轻蹙,樱唇紧抿,似是被甚么难题所困,不禁掩口莞尔,打趣道:“妹妹,这甚么东西?莫不是甚么天机不可泄露,叫你这般谨慎?”她语调轻柔,便是在打趣自家妹妹,亦是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
宋墨霜闻言,稍稍回神,转眸望向聪紫,唇畔掠过淡笑,道:“姐姐惯会取笑于我。这般神秘莫测的东西,我从未见过,又岂敢妄言?只是瞧着这些痕迹,委实古怪,倒像是有些来历,非同寻常之物。”
聪紫闻言,笑意更浓,眼波流转,调侃道:“哦?我们宋家不世出的女将军墨霜,天不怕地不怕,沙场之上,挥斥方遒,运筹帷幄,也有不敢妄言的时候?这可真是奇闻了,怕是要传遍京城,叫那些世家公子们都惊掉下巴了。”
宋墨霜知她有意调笑,只微微一笑,转而看向一旁默默不语的张云,道:“张云,你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博览群书,对此可有何见解?”
张云闻言,忙上前几步,微微躬身,神情专注,仔细打量那些刻痕。他眉头微蹙,目光如炬,似要将这墙壁看穿一般。
须臾,方才缓缓开口,语气恭谨:“回将军,卑职愚见,这些划痕并非随意涂鸦,刀工凌厉,笔力遒劲,倒像是某种暗号,或是指引方向的标记,只是……”他顿了顿,似是有些犹豫。
“只是如何?”宋墨霜追问道,语气略略急切。
张云沉吟片刻,又补充道:“只是具体是何意思,卑职从未见过,实在不敢妄言。但看其形态,笔法古拙,苍劲有力,似乎并非我朝之物,倒像是……前朝或是更久远的遗迹,年代久远,难以考证。”
宋墨霜微微颔首,秀眉轻蹙,略略思索后,又道:“前朝遗迹?倒也有几分道理。你可还记得,方才我们进来之时,路上是否有类似的痕迹?”
张云略一思索,仔细回想方才走过的路,随即答道:“确有一些类似痕迹,只是入密道那刻,时机紧迫,未曾留意,如今想来,怕是真有些蹊跷,只是分布零散,难以辨认其规律。”
地道幽深,回声荡荡,人语如游丝,飘飘渺渺,反令四下愈显寂静,连微弱的说话气息都在这无尽的黑暗中被无限放大。
宋聪紫听罢张云的猜测,却忽然敛了笑容,神色一正,道:“若果真是前朝遗迹,此事非同小可。你我三人,须得谨慎行事,莫要惹出甚么祸端来。”
说罢,便款步上前,细细打量起来。
张云见状,连忙殷勤举起烛台,凑上前去,好教宋聪紫看得真切,口中还道:“尉迟夫人您仔细瞧瞧,可是看出些什么端倪来了?”
烛光摇曳,影影绰绰,映得墙上那些奇异的符号愈发诡秘莫测,宛若天书。宋聪紫黛眉微蹙,樱唇紧抿,凝神思索,似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张云素来是个藏不住话的,此刻好奇心更如猫爪挠心一般,忍不住开口道:“莫非……莫非是前朝遗留下来的藏宝图?坊间传闻,前朝末代皇帝酷爱奇珍,临终前命人将其所有珍宝藏匿于一处秘地,并留下线索,只有解开暗语才能寻得宝藏所在……”
宋聪紫依旧细看着,未发一言,目光紧锁墙上符号。
只听得张云在一旁絮絮叨叨,如同夏日聒噪的蝉鸣。
倒是宋墨霜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依我看,不像。这些符号……倒更像是某种机关标记。”她环顾四周,目光炯炯,如同鹰隼一般锐利,仿佛要将这密道每一处角落都看得通透,“这密道处处透着古怪,咱们需得万分小心,切莫触动了什么机关,否则悔之晚矣。”
她又转向张云,略带责备地说道:“你就知道想些金银财宝,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万一真有什么机关暗器,岂不是要白白送了性命?”
张云闻言,讪讪地笑了笑,挠了挠头,道:“将军教训的是,是末将一时糊涂了。只是……这地道里,黑漆漆的,怪瘆人的,末将……末将不过是想说些话,壮壮胆罢了。”
他说着,又下意识地往宋墨霜身边靠了靠,仿佛这样就能多几分心安似的。
此刻,宋聪紫却转过身来,嘴角含笑,语气轻松地调侃道:“墨霜,张将军,你二人也忒小心谨慎了些,甚或于是草木皆兵了。兴许是哪个无聊的工匠,闲来无事,心血来潮,在此处涂鸦留下的玩笑,也未可知。莫要自己吓自己了,庸人自扰之。”
聪紫略顿一顿,复又启齿道:“况且,二位莫不是忘了?这别苑落成,屈指算来,不过十数载春秋,何来甚么百年前朝遗迹?莫不是哪位闲来无事,杜撰出来,以讹传讹的乡野奇谈罢了?”说罢,以锦帕掩唇,莞尔一笑,似是而非地瞥了张云一眼。
宋墨霜听她所言,句句在理,心中暗暗颔首,正待凝神细察,忽觉阴风阵阵,冷飕飕地,直往人骨缝里钻,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令人毛骨悚然。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裹紧了身上的丫鬟装,心中警觉顿生,暗道这地底阴寒逼人,绝非善地。
“这地道,断非寻常皇室避难之所。”宋墨霜黛眉微蹙,沉声道,“其中怕是另有用途,想是隐藏着甚么秘密,只是不知是福是祸……”
张云侍立一旁,亦感寒意袭人,忙将身上的丫鬟装亦是紧了紧。他凝神注目于墙上奇异的划痕,眉头紧锁,指腹轻轻摩挲,粗糙的触感令他心中一凉,如同摸到一块千年寒冰。
“这些纹路,确似某种机关痕迹。只是……此机关有何用途,如何开启,卑职实在不知。”他挠头一笑,略显尴尬,“卑职虽略懂奇门遁甲,然这等精妙机关,亦是生平仅见。”言罢,他偷瞥墨霜,见她神色凝重,心中更添忐忑。
宋墨霜脚步一顿,火光映着她一双眸子,幽深如一泓秋水,不见其底。她凝视着那些符号,道:“这皇家密道,岂是儿戏?张将军虽家学渊源,但仓促之间,难以窥其全貌,倒也情有可原。只是,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须得尽快寻到出路才是。”
她只是顺口依着聪紫的叫法,称呼张云做“将军”罢了。若是身处军营校场,自然不会如此随意称谓,以免落人口实,惹来其他校尉的猜疑,徒增不必要的麻烦。张云在旁,却是听得心中一惊,暗自揣摩宋墨霜忽地唤他“张将军”是何用意。
他不由自主地又偷偷瞥了宋墨霜一眼,心中暗叹,宋家两位小姐,果真不凡。宋将军英姿飒爽,有如松柏傲雪,凛然不可侵犯;尉迟夫人则是兰花幽谷,清雅脱俗,皆有非凡气度,令人不敢直视。
想到此处,他心底忽地,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宋聪紫将张云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中略觉有趣,却不点破,只掩唇轻笑,故意打趣道:“张将军日后可得多费些心思研究这奇门遁甲之术才是,若是能解开这密道之谜,那可是大功一件,说不定啊……”她故意拉长了尾音,看着宋墨霜,眉眼间流转着几分促狭的笑意。
张云闻言,俊脸上顿时飞起一片红云,略显窘迫,捏着丫鬟装的下摆,支支吾吾道:“末将定当竭尽所能,不负二位所托。”
说罢,他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墨霜,只觉耳根子热得烫手,一颗心儿怦怦乱跳,好似那受惊的小鹿,直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一般。
此时,宋聪紫却轻轻搓了搓手,樱唇微启,吐出几个字来:“好冷……”
宋墨霜见状,忙握住她的手,以掌心的温度为她暖手,柔声道:“姐姐,再坚持片刻,我们须臾便能出去了。待会儿出去,我便吩咐丫鬟们备上姜汤,驱驱寒气,再用那上好的银霜炭好好烘一烘,保管姐姐立时便暖和过来。”
正说话间,忽听得“咔嗒”一声,远处传来一阵诡异的机械声响,在这寂静幽深的地道中显得格外刺耳,直如夜枭啼鸣。
“这是甚么声响?”张云顿时警觉起来,脸色一变,紧张地问道,活像一只受惊炸毛的兔子。
宋墨霜眉头紧锁,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地道之中,莫非果真还有什么机关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