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瞧了瞧仍在缠斗的二人,心中暗道:这两人也真是的,就不能快些分出个胜负来?也好让我早些回去歇息!
宋墨霜这边和虎贲军一言一语瞎扯,拖延时间,人梯之上,宋聪紫早已悄无声息地将格栅打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口子。她回眸一笑,低声唤道:“妹妹,开了!”
宋墨霜闻声,举目望去,见姐姐立于人梯之上,夜风轻拂,鬓边碎发微微飘动,倒显得平日里吟风弄月的女诗人颇为英姿飒爽,眉目如画。
宋墨霜低声喝道:“姐姐快走,我来断后!”
两人心意相通,聪紫点头会意,深吸一口气,猫腰自洞口溜出,消失在夜色中。
宋墨霜目送姐姐离去,转回身来,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正与刀疤脸侍卫缠斗的宋大山身上,沉声道:“诸位,速速离去,护送姐姐,我来殿后!”
众亲卫闻言,心中感动,士气大振,依次施展轻功,互相借力,悄然通过格栅,低声叮嘱:“小姐保重!”
虎贲军众将士见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皆如泥塑木雕,呆若木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一时没了主张,不知如何是好。
那刀疤脸侍卫依旧不屈不挠,满脸凶相,招招狠辣,似拼命一般。
宋大山一边挥刀抵挡,一边急呼:“小姐,快走!莫要管我!”
此刻,宋大山与那刀疤侍卫斗得正酣,你来我往,刀影纷飞。忽然,宋大山一声暴喝,双掌齐出,正中刀疤侍卫胸膛。
那刀疤侍卫如断线风筝般飞出,重重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众侍卫大惊失色,赶忙上前搀扶。一人关切问道:“兄台,您没事吧?”刀疤侍卫吐出一口血痰,恶狠狠地盯着宋大山,眼中似要喷出火来,恨声道:“给我上,杀了他们!”
众兵丁你眼望我眼,面面相觑,虽则平日里皆晓得那刀疤脸的侍卫勇猛过人,颇得众人敬佩,只是这节骨眼上,竟无一人敢真个儿上前去,做那出头鸟儿。
宋墨霜上前盈盈一笑,好似眼前这剑拔弩张之势,不过闺阁中姐妹们玩笑嬉闹的一场小戏罢了。
“这位壮士,”她朱唇轻启,声音清脆悦耳,“何必动这样大的肝火?我等不过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何至于如此大动干戈,惊扰了这御苑里的清净?”
这一番话出口,倒教那众虎贲军更是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这……这可是赫赫有名,镇守边关,抗击北狄的宋大将军啊!如今竟自称“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莫不是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有那年轻些的兵丁,忍不住掩口偷笑,轻声道:“宋将军莫不是在说笑?便是十个俺们绑在一处,也未必是将军的对手啊!”
正僵持间,忽听得一阵脚步声响,又一人穿过甬道,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但见来人身形俊俏,面容白净,不是别人,正是那东门统领,张云的好兄弟——赵校尉。
赵校尉一进门,便装作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指着宋大山,对着那几名犹自愣神的虎贲军夸张地一挥手,喝道:“尔等还愣着作甚?还不速速将这胆大包天的劫匪拿下!”
众虎贲军面面相觑,刀疤侍卫都输了,自己去拿下这武艺高强的劫匪?
宋大山眼见赵校尉来了,心中顿时一块大石落地,长舒了一口气。他故意装作体力不支,脚步踉跄,顺势做了个寡不敌众,难以招架之态,便被几名虎贲军“三擒拿获”,五花大绑地“制服”在地,口中还兀自嘟囔着:“罢了罢了,今日合该栽在此处……”
宋墨霜眼见宋大山落到赵校尉手中,料想他顶多被关上几日,性命定然无虞。且由他拿去,也好让那赵校尉有个交代,落得个功劳,彼此方便。料想这张云的好友,多半也是敷衍了事,只求个表面光鲜罢了。
只是她却未曾细想,方才那八品武官与赵校尉,同为朝廷命官,缘何处置此事却如此大相径庭?
那武官似欲网开一面,不牵扯宋家,这赵校尉却一进来就偏要拿人。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足尖轻点,姿态优雅地在那刀疤脸侍卫的肩膀上借力一跃,身轻如燕,飘然落至高柜之上,再一借力,稳稳抓住剩下的一根雕花格栅,一个灵巧的翻身,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众人见状,先是一愣,随即齐声喝彩:“好俊的身手!真不愧是宋将军!”
宋墨霜眨了眨眼,足尖轻点,已从洞口滑落,将虎贲军甩在身后。
“该死!”刀疤侍卫懊恼地捶着墙,恨恨道:“让她给溜了!”虎贲军的火把,映得室内颇为亮堂。
宋墨霜一行人已悄然遁去,走得无影无踪,徒留那满脸横肉、刀疤狰狞的侍卫独自立于空室之中,怒不可遏,口中咆哮之声如雷霆炸响,震得梁上尘土簌簌而落。
那侍卫恨恨地一跺脚,咬牙切齿道:“岂有此理!岂能如此轻易放他们离去!咱们也叠个人梯,追上去!”
赵校尉心中暗暗摇头,连忙阻止:“不可造次!此事关系皇家颜面,岂能如此莽撞?尔等切不可轻举妄动,待我速速回禀,再做定夺。”
众人闻听此言,皆噤若寒蝉,不敢再言。
月色溶溶,如水般倾泻而下。
却说宋墨霜猫着腰,从那栅栏钻将出来,才发现竟是钻进了一处假山洞里。
但见那洞中青苔遍布,湿漉漉的石壁上,几只小蜗牛慢悠悠地往上爬着,憨态可掬,倒似这世间纷扰都与它们无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