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墨霜眯了眯眼,心中暗忖,这“我等”又是说得她与谁?尉迟凯么?
她只轻笑道:“妹妹虽不才,亦知‘未雨绸缪’之理。若非如此,今日我等怕是无处容身,流落街头了。”
聪紫因笑道:“正是,正是。今日方知妹妹大才,有诸葛之智,我等以后便仰仗妹妹了。”说着,做了个万福,引得宋墨霜又是一阵开怀轻笑。
门扇在她们身后微微阖上,宋聪紫举目四顾,但见屋内陈设简雅,几张黄花梨木家私错落有致,一张小几临窗而立,窗下便是几竿修竹,清风徐来,竹影婆娑。
书架上堆满了卷册书简,虽无华丽装饰,然一切井然有序,颇有几分书香气息。那楼梯蜿蜒自旁而上,通往二楼。
众人一路奔波,及至到了此处,方才得空儿松泛筋骨,喘息片刻。
先前那逃出生天的兴奋劲儿,也如秋风扫落叶般,被深入骨髓的疲惫取代了。宋福又领着亲卫,仔仔细细地将里里外外巡视了一遍,查看门窗是否关严,有无疏漏之处,连那墙角旮旯也细细查看了一番,这才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回禀道:“姑娘,一切都妥当了。”
他自昨日清晨从那刀光剑影的战场上出来,一路护送着宋墨霜回京,只在路上略略吃了些干粮,又复在那赵校尉处稍稍垫了些小食,如今早已是腹中空空,饥肠辘辘,五脏庙里都快要唱起空城计了。
他忖度着两位姑娘想来也是一般光景,便捂着肚子,装作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向两人撒娇道:“哎哟,我的好姑娘们,咱们这一路鞍马劳顿,可有什么吃食?奴婢这肚子啊,饿得咕咕叫,怕是能吞下一头牛了!”
宋墨霜闻言,噗嗤一笑,因又道:“你这馋嘴的,就知道吃!也罢,我早先命咱家的探子预备了两处藏身之所,想来这处也该有些糕点果子之类的吃食,你去瞧瞧,先垫垫肚子。待会儿我亲自下厨,做几样拿手好菜,好好犒劳犒劳你这有功之臣!”
宋福听了这话,顿时眉开眼笑,高鼻深目的脸儿上,荡漾出两个可人的酒窝儿来,连声说道:“还是姑娘疼我!奴婢就知道姑娘最好了!只是哪里就能让姑娘下厨!二位姑娘金枝玉叶,只管坐着享用便是,等尝尝奴婢的手艺罢!保管叫二位赞不绝口!”
说罢,便带了个亲卫,一溜烟似的,往厨房去了。
其余的亲随自去外间守着,也好教姐妹二人说些体己话儿,不必拘束。
宋墨霜虽则嘴上说得轻巧,心中却不敢懈怠。
她起身转到门边,将那黄铜门栓“咔哒”一声落了锁,又仔细检查了窗棂。
确定一切安全,她这才回到宋聪紫身边,轻轻握住她的双手。一触之下,宋墨霜心中一惊,暗道:“姐姐自小体热,便是冬日里也如火炉一般,今日怎的冰凉如此,莫不是在地道里受了寒,染了风邪?”
她柔声安慰道:“姐姐莫要忧心,如今咱们身在此处,想来是安全无虞了。”
聪紫见她如此谨慎小心,心中稍安,轻轻颔首道:“妹妹思虑周全,姐姐也省心了。”
夜色沉沉,一盏昏黄的油灯,映照着满室的寂静,灯影摇曳,恍若梦境。
宋墨霜自去里间,褪去了丫鬟的衣裳,换上家常的衣裙,顿觉身子轻快了不少。
她走到桌边,将油灯拨亮了些,抬手将散落在鬓边的碎发挽至耳后。
再看聪紫,眉宇间尽是疲惫之色,身上月白色绣折枝堆花襦裙沾满了尘土,却依旧难掩她清丽脱俗的气质。
只见她无力地倚在梨花木矮榻上,轻轻地舒了一口气,那模样,真真是梨花带雨,叫人看了好不可怜。
此刻,天地间宛若只余下她们姐妹二人,连呼吸之声亦清晰可闻,静谧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此处……倒也清净。”宋聪紫轻舒一口气,脸上强撑出一丝笑意。适才逃亡之时,不曾与旁人说,如今惊魂甫定,方觉脚踝愈发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