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情之一字

5天前 作者: 镜中曼荷

屋内一时静悄悄的,只听得窗外晨风习习,如泣如诉。

宋聪紫心中百感交集,既为当前困境忧虑,又为尉迟之命运。

那桩由责任捆绑的姻缘,那个她曾敬而远之的男子,如今想来,竟是如此脆弱,却又鲜活可感。

“我,倒是从未真正识得他罢?”聪紫一叹,眉间淡淡愁绪如远山般绵延不绝,“我所见的,不过是他那些笨嘴拙舌的追求……却不想,他竟还有这样的一面。”

宋墨霜见她如此,眉眼间稍稍舒展了些,语气也柔和了几分,温言劝慰道:“姐姐,尉迟将军虽在家中,有不周到之处,却也是个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的真英雄。他肯为国捐躯,为部下舍命,便是为了姐姐,他也甘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啊。”

聪紫只是微微苦笑,黯然道:“早知如此,我……我该待他温柔些才是……莫叫他带着遗憾而去。”

宋墨霜见状,略略莞尔:“姐姐何苦自责?这世间夫妻,又有几对能够真正心心相印,举案齐眉的?况且,尉迟将军虽勇猛,却也果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去年中秋,他巴巴地送姐姐的那支‘金镶玉’簪子,姐姐可还记得?”她说到此处,故意顿了顿,掩着嘴偷笑。

聪紫被她这么一说,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会不记得?那哪里是什么‘金镶玉’,分明是铜包瓷!亏他那般五大三粗的汉子,也学着人家送簪子,却不知簪子也分三六九等,闹了个大笑话!”

她说着,又想起了尉迟凯当时窘迫的神情,心中暗叹,又添了几分酸楚。

想他戎马半生,哪里又懂得这些女儿家的精细玩意儿?只怕是花了大价钱,被人蒙骗了去,还自以为得了什么稀世珍宝,巴巴地送来讨她欢心献宝一般。如今想来,倒也怪可爱的,憨直得紧。

聪紫手握那羊脂白玉坠儿,触手生温,光洁润泽,心中不由得百转千回,感慨万千。

想当初,聪紫只道那尉迟凯乃是沙场莽夫,不懂诗书风月,又因婚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心中对他并无甚柔情蜜意。

况且尉迟府中几位夫人欲将苏家表妹纳为侧室,聪紫与尉迟凯之间愈加疏远,见面亦是冷冷淡淡,并无亲近之意。

如今细细思量,往昔种种,如在昨日,却又似隔三秋,历历在目,仿佛走马灯一般,在眼前回旋不止。

犹记得那日尉迟凯出征,笨手笨脚地将这玉坠挂在她颈间,粗糙大手无意间触及她肌肤,聪紫心中顿感厌恶,丝毫不假辞色。

而尉迟凯只是憨憨一笑,挠了挠头,道:“夫人莫怪,凯乃粗人,不懂这些斯文礼数,总是唐突了夫人。只是这玉坠,还望夫人贴身佩戴,也好保佑夫人平安。”

因众人皆在,聪紫不便推辞,只得将玉坠系于腰间,却是不愿贴身佩戴。饶是如此,那苏蔷仍不免冷言冷语,阴阳怪气了好几日。如今,这玉坠仍在手中,晶莹剔透,温润如旧,只是物是人非。

窗外风过,吹动檐下风铃,叮当作响,宛若正诉说那未尽的旧事与理还乱的情缘。

她暗想,若是时光能够倒流,倒是应当对他多些温柔,莫要再像从前那般,无意中伤了他的心。

聪紫看着眼前的桂花糕,又想起一桩他笨拙地试图讨好她的样子——有一回,他特意带回一盒京中时兴的芙蓉糕,说是听闻她喜欢甜食,可她只冷冷瞥了一眼,道:“甜腻之物,我最是不喜。”如今想来,他当时定是十分尴尬,却又不敢表露,只得讪讪地将糕点收了起来。

“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的夫君,尉迟凯。”聪紫的声音平静而低沉,“苍天有眼,似他那样光明磊落之人,定会吉人天相,逢凶化吉。”她摩挲着玉坠,到好似将所有希望都系于这方寸小物之上,教宋墨霜看了好不心疼。

往日里,聪紫只觉得他木讷寡言,甚或有些粗鄙,不懂琴棋书画,也不爱吟风弄月。

如今想来,却是她辜负了他一片赤诚之心。

她想起他每次见她时,眼中的欣喜,笨拙的殷勤,甚至紧张到手足无措的憨态——有一次,因着暴雨,苏家的诗会取消,她难得在家,正闷闷不乐,尉迟凯便巴巴地想给她沏一壶雨前龙井。谁知他因紧张,竟打翻了茶盏,烫到了自己。他却不以为意,笑着连声道:“不妨事,不妨事,一点儿小伤。”

聪紫不觉黯然神伤,轻声道:“我先前只道他是个粗鲁武夫,谁知他竟有如此英雄气概,保家卫国,为国为民。往日里那些家长里短与他的家国大义相比,如今想来,竟是微不足道了。”

这一番话,倒是说在了宋墨霜的心坎上。只希望姐姐这颗七窍玲珑心,可要好好珍惜,莫要再辜负了这良人。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