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冬梅走后不久,康梁找了个借口出去,把店铺交给店里的伙计。然后坐上人力车急匆匆来到中民公司总部面见方秉贤。
方秉贤一见他来,问道:“阿梁,你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康梁走上前,低声说道:“老爷,刚才三小姐到我那里去了。”
“什么?”方秉贤惊得站起身,把康梁拉得离门口远一些,然后急切的问道:“那丫头怎么跑你那里去了?”
康梁把方冬梅对他说的话对方秉贤复述了一遍,然后问道:“老爷,您看三小姐这次来的意思是……?”
方秉贤想了一下,“那丫头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为了她自己的事是不会来找我的。我估计是八路那边有什么事,这样你先按她说的做,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孝先和夫人知道。”
“明白,老爷。”
第二天,康梁按照方冬梅嘱咐的把一束百合花插在店中的花瓶里,然后就在店中焦急的等待着。可足足一个白天过去了,也不见方冬梅到来。康梁心里很是不安,“难道三小姐出什么事了?”
出了店铺,康梁心不在焉地往回走,一个报童跑了过来,“卖报卖报!先生买份报纸吧。”康梁摆了摆手,赶他离开,可那个报童仍然缠着他。康梁没有办法,只能买了一份。报童递给他一份报纸后,就吆喝着跑远了。康梁打开报纸,却见里面用胶布粘着一张纸条,再回头找那个报童,早已不见踪影。康梁忙叫过一辆三轮车,赶往方府。
方秉贤一见他来,心里就猜到了七八分,当下不动声色的把他叫到书房。一进书房,方秉贤就急切的问道:“那丫头怎么说?”康梁道:“老爷,小姐她没来。不过她让人送来了这个。”说着把那份报纸递了过去。方秉贤打开报纸,小心地揭下那张纸条打开。见是一张沈阳梨园戏院的包厢票,时间是在后天晚上八点。方秉贤点了点头,把票锁进办公桌的抽屉,对康梁道:“你先回去吧。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此事。”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到,这天傍晚,方秉贤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借口自己有应酬要晚些回去,然后就在外面找了一家餐馆用了饭。慢慢挨到将近七点半,方秉贤这才坐车来到梨园戏院。
进到包厢后,方秉贤心中忐忑不安、坐立不宁。八点钟,场上锣鼓一响,演出开始了。方秉贤虽然是戏迷,不过今天他没有什么心思看戏,不时地左右张望着。此时,舞台上正在上演两军交锋,在“紧急风”的伴奏下,双方兵士“杀”得是你来我往。
包厢门一开,一个人走了进来,“先生,要香烟吗?”方秉贤正在心烦着,把手一摆,“不要!”那人走上一步,低声道:“先生是新牌子,冬梅牌。”方秉贤一听,急忙回过头,见来人正是自己的三女儿。方秉贤急忙来到包厢门口,探出头四下张望了一下,方冬梅微微一笑,“爸,您放心,外面有我们的同志负责警戒。”方秉贤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啊。”跟着低声问道:“冬梅,你来沈阳找我有什么事?”
方冬梅坐下,把上级的意思向父亲简单说了一下。方秉贤听后怒道:“你这是要陷你父兄于不忠不孝之地吗?”
方冬梅也生气道:“爸,什么叫不忠不孝?我们是要忠于人民、忠于国家。老蒋把国家祸害成什么样了,别的不说,法币在短短几年间就变得和废纸没什么区别。这样下去将会导致经济的崩溃,跟着就是政权危机,这一点您不是不知道。怎么到现在您还是这么执迷不悟呢?”
方秉贤“哼”了一声,“这还不是国家内乱不息所致。一旦国家太平,情况自然就会好转。”
方冬梅平静了一下心情,耐心地对父亲解释道:“爸,您怎么还不明白?老蒋还有那些大富豪们代表的是什么人?都是那些反动大官僚资本家和剥削阶级,他们首先想到的只是他们自己。他们是不会先想到中国老百姓的。”
方秉贤怒道:“你爸我也是地主资本家,我也是反动的?”
方冬梅道:“我又没说您。咱家有钱是不假,可能跟别人比吗?您在大后方住过,应该知道那些奸商是怎么发的财吧?其中搞得最大的就是孔家,他们凭的什么?还不就是凭着和老蒋的亲戚关系。如果老蒋真的有决心治好国家,怎么不把他那连襟和外甥抓起来?”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方秉贤气得直喘粗气。
方冬梅又道:“爸,大道理我不多说,咱们只说实际的。您看看街面上的东西:洋枪、洋炮、洋火、洋烟、洋油……有几样是中国自己产的?老蒋上台之后是修了不少铁路,可那些都是外国淘汰下来的,连铁轨都宽窄不一,这样的铁路能提高多少运输效率?爸,您去过不少地方,我们那里您也去过,我希望您好好地想一想,看看到底谁对谁错。我这段时间还会留在沈阳,如果您想见我,就按这上面说的做,”说着递给方秉贤一个纸卷,“我会找人和您联系的。”说完站起身就要走。
“等等。”方秉贤叫住了她,“我那外孙最近怎么样?”
方冬梅微微一笑,“他现在已经去加里宁工学院上学了。最近来信说,学业很重,怕是近两年回不来了。”
方秉贤点点头,“孩子懂得上进、肯争气,很好啊。用不用我寄些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