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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祝东风誓情薄(上)

1天前 作者: 沈余声

“太子殿下。”姜岁杪向严庚明行礼。严庚明点点头,对着先生留下的课业皱眉。

“玉郎,此题可会?孤有些不明白先生的用意。”严庚明看向姜岁杪,指了纸上的一处。

姜岁杪思索了许久,取出一张纸,端正写了几行字,递给严庚明。

“殿下,此为玉郎见解。”姜岁杪站在原地等待太子看完。

“呦,这不是姜大才子嘛!”于端慢悠悠地走过来,正想多调侃几句,不料看见了对面的严庚明。他立马收敛神色,恭敬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他低着头,只能瞥见那双绣着名贵样式的鞋。

“嗯,端郎也来了啊。”严庚明示意于端起身,然后继续研读课业。

于端见严庚明陷入沉思,向姜岁杪使了个眼色,姜岁杪不为所动。

于端只好过来将他拉去外面,姜岁杪将袖子上的褶皱抚平,神色冷淡。

“端郎所为何事?”他看向正抓耳挠腮的于端,见他犹豫许久还是说不出什么来,转身便要进去。

“哎!姜郎你别走!”于端拦住了他,见姜岁杪神色冰冷,他扭捏着开了口。

“就是,听闻令妹……”他话还没有说完,姜岁杪的神色如同结了一层霜,周遭的气息都变了。

“舍妹尚且年幼,端郎还是将心思放在课业上吧,先告辞了。”姜岁杪捋了捋皱了的袖子,转身离开。

“装什么清高样子,不就生了一副好皮囊吗!”于端气急,想着姜岁杪那张白嫩俊秀的脸就膈应。

太子殿下对那姜岁杪就是一口一个玉郎,说是君子温润如玉。对我于端就冷淡称一句端郎,真是不公平!同样是陛下亲选的伴读,怎么姜岁杪就占尽了好处,排挤我于端!

于端暗想,又不敢在外多待,匆匆回去熟读课业。那恼人的书密密麻麻全是字,他看着只觉困意一点点上来。

于端想着悄悄睡会,反正先生还没来。他安心躲在书后面闭了眼,梦中是美人歌赋,好不快活。

桌子被敲了敲,于端迷糊地抬头,先生正看着他。他暗道不好,果然先生罚他出去思过。于端出去的时候瞥了一眼姜岁杪,那厮认认真真记着什么,先生赞许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于端捏紧了衣角,加快速度停在墙角发呆。

书页被翻起,带着潦草的字迹,于端听着里面先生的讲课,觉得被打搅的困意又缠在身上了。他揉了揉眼睛,强打精神看着书。

“可恶,我一定要比过那个姜岁杪!”他咬牙坚持着,冬日的风实在是刮进骨子里的冷,他搓着书呼出一口雾气。看着雾气渐渐消散,他又想起京中传闻。

人们都称赞户部尚书的长子姜岁杪是风雅君子,又说那嫡女豆蔻年华,样貌与才情都是绝佳的。

世上的好事倒叫姜家全占了,他想了想自己总被姜岁杪压一头,他只有个姐姐,一个妾生的庶女。他的嫡亲妹妹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他的思绪已经离课业远了,等到那笔在宣纸上污了一团墨迹,他才发现。

他气恼地将纸团作一团,丢在脚边。

“于公子,如此沉不住气不是君子所为……”先生出来,正好看着这一幕,于端此刻是百感交集。

“先生,我……”他正欲辩解两句好让自己在先生眼中好一些,又发现打断先生说教后果更严重。

他老老实实闭嘴,伸出手挨了几下先生的木尺。先生没用力,倒也不疼,只是当着众人眼前这样,他感觉自己的脸面火辣辣的疼。

姜岁杪淡淡看了一眼窗外,又继续和太子研读古书。

于端怨恨地看向屋内,他厌恶姜岁杪这幅样子。总是高高在上,和太子一样,瞧不起他。

日暮余光,斜斜的一道影,横在于端的脸上,割裂了什么。寒风中他捡起了那团纸。

夜深,墨荷摇曳,残叶落了月色,却显出一抹幽暗。于端满意地放下笔,看着眼前的墨荷图。

那轮弯月被浮动的云遮盖了,许久才从云雾中显出模糊的脸庞。

“太子殿下。”姜岁杪饮下杯中酒,“陛下召臣前去治灾,年后便要启程。”

“玉郎,陛下可是在考量你?”严庚明看着眼前神色清冷的姜岁杪,又盛了一杯酒。“臣不知。”姜岁杪接过那杯酒,澄清的酒液中隐约渗进了月色,回想伴读这几年,他捏着杯子看向严庚明,“这几年多谢殿下抬爱。”两人同时饮下杯中酒。

“阿兄!”姜淑华殷切地看向门口那缓缓走进的姜岁杪。

“好啦!小瑛等久了吧?”姜岁杪远远就见着门口那张望的小妹了,他摸摸她的头。

“外头风大,快些进来吧。”两人跟着姜母进了院子。

“岁岁,看看合不合身!”姜夫人微抿一口茶,姜岁杪看着自己怀里的新衣,那针脚细密极为用心。“若是不合适,娘亲便再去改改。”

姜岁杪笑着在身上比了比,当真是照着他的身量做的,不差一点。

姜母笑着,眼角的细纹又多了几道。姜淑华扯了扯兄长的衣袖,姜岁杪笑着看向这个调皮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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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瑛,这是做什么呀?”他俯下身,看着娇俏的妹妹。

姜淑华笑着指着一处绣花,“阿兄,这可是素瑛自己绣的呢!”姜岁杪笑着捏了一下小姑娘的发髻,“小瑛真是手巧!”

得到夸奖的姜淑华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了,见饭菜上桌,自己夹了一筷菜细细吃了起来。

姜家人聚在一起,欢庆一年快要结束,新岁将至,带着心愿的花灯送入河水中,随着风起吹动涟漪摇晃。

“岁杪,今日是你生辰,可有所愿?”姜父看着长高了许多的长子。

“无病无灾,顺遂平安。”他瞧着身旁的姜父姜母还有小妹,又望着远处的灯火通明。

少年郎初长成,所愿皆以为来日方长。不想命运的齿轮早已转动,留下一瞬的璀璨。可即便昙花一现,也足够难以磨灭。

烟火停歇,姜淑华将做好的小香包送给了姜岁杪。“阿兄,里面有一张平安符,阿母与我去国安寺里求的,可要收好啦!”小小的一个,捏在手心却格外有分量。

“阿兄会收好的!”他看着远处的夜色,温柔地笑了。

当寒风吹动远行的身形,姜岁杪与城门遥遥相望,春日的气息即将来临。一场雪缠绵地飞落,若柳絮一缕散在风中。越往北,雪势越大,到那小城的时候,已然是雪灾了。

瑞雪兆丰年,可雪太大便是苦难。那地里的庄稼被冻坏了不少,城中的乞丐也冻死了不少。

树黑漆漆的立在雪地里格外醒目,像无声的碑,悼念流离失所的亡魂。

拨下的善款被蚕食的不剩多少,孩子看着空荡荡的碗,又看了看地上积得厚厚的雪。拿碗盛了雪,跑回家吃了一口,咽下那一口冰冷的水试图填饱肚子。

或许不久之后,这孩子将躺在雪地里,滚烫无力地死去。他那双大眼睛在瘦小的脸上显得不协调,还盛着未染世俗的清澈,便要夭折在春日前的凛冽。

铲雪,开仓送粮,将物资运送进来。热腾腾的粥温暖寒风中的心,雪也渐渐弱了。

当姜岁杪随着官员回去时,春日的风已然融化了河水,花苞在纸上颤巍巍地等待绽放。

春日小聚,姜岁杪一身红衣,平日素色的温润经雪便有了锋芒,他如同新生的火焰,将为天下奉献自我。

姜淑华穿着夕岚襦裙,沾了露水的花初初绽放,在发间娇软一颤。她笑着为归来的姜岁杪倒上一杯酒,细嫩的脖颈落入于端的眼中。

“太子殿下。”姜岁杪行礼,严庚明笑着让他起来。

“玉郎此次令圣上大为赞赏,孤特意来赏春!”严庚明笑着拍了拍姜岁杪的肩膀。

“殿下言过了,臣只是略尽绵薄之力。”姜岁杪保持淡淡的笑容,春风吹动红衣。

酒饮罢,春光大好。姜淑华撩开面纱微微饮了几口青梅果酒,甜意滑过喉中,却有目光落在晶莹的唇上。

她赶紧放下面纱,摇曳的流苏发出一声轻响。披帛落在地上,招惹一分桃色。

一双眼落在那耳上玉珠摇晃,又消失在角落。

于端再次看向那春风得意的姜岁杪,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

暮色渐渐落在湖面,严庚明回了宫,临走前他瞧见身旁的姜淑华,戴着面纱,只能看见一双美丽的眼睛。严庚明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在暮色中看了一眼姜府。几乎没有人注意到,除了于端。

姜岁杪被皇帝器重,有意辅佐太子。“姜岁杪这等人才,实属难遇,若是能为儿所用……”

皇帝点点头,姜岁杪的聪慧他已经试出来了。

皇帝选秀,那于家的女儿成了皇帝的新欢,圣眷正浓。

于端暗自打听着姜淑华的消息,又通过那于贵嫔的耳朵,知晓了不少。

太子生辰,各家贵女争奇斗艳,那高座上的皇帝审视着那一张张脸,和皇后私语几句。

最后是姜淑华与容惊妤合奏,那容将军的爱女舞剑,姜淑华在一旁弹琴,琴声忽急忽缓。严庚明饮酒一杯,一双眼落在那抚琴人身上。于端注意到太子的心思,轻佻地看了眼猎物,可惜太子不会如意了。

容惊妤舞剑生花,身姿轻巧。皇帝见此舒展了眉头,和皇后私语片刻。

琴声至,剑落余响,皇帝重赏,严庚明的心如同拨乱的弦。

夜深宴散,太子被皇帝召去。

“吾儿心仪之人是姜家那女儿?”皇帝看着红了脸的严庚明,脸色晦暗,“朕相中的是那容将军的爱女!”

“为何?”微红褪去留下苍白,严庚明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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