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已经是深夜,一阵光亮劈开了黑夜,尾班车靠站,张安意兴奋地冲了过去。
然而,大巴上空荡荡的,没人下车。
此时,车站已经剩下他一个人。
坐在售票处的大爷关上了值班室的灯,颤颤巍巍提着一盏灯,走到了门口,朝他说:
“年轻人呐,咱们下班喽,不会有车来了,先回去等明天吧。”
张安意抿了抿唇,或许大爷说的是没错的。
岭化市位置偏僻,除了这辆往来的大巴,就没有什么车会来了。
那么,就预示着黎正不会来了。可他还是笑了,顿了顿,他和大爷说,
“他会来的。”
“您先回去吧,我再等等。”
这些对话,在十年前也出现过。
大爷一愣,因为这两句一模一样的话,认出了张安意。
“哎呦,是你啊。你回来了。”
“孩子啊,晚上天冷,早点回去吧。”
张安意点了点头,目送大爷慢慢离开。
然后,他又把目光转到了来往这座城镇唯一的道路上。
那儿仍然是黑漆漆的一片。
看了看时间,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再次空等一晚上。
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白雾滚腾升空,然后消散。
在白雾中,他看见一个身影缓缓从远方跑来,从小到大。
那身影近了一点,张安意能看出那是一个人影。
再近一点,张安意看见了那个人正抬着手挥着。
他皱了皱眉,愣着转身看向了自己身后。
这时,他的身后空无一人。再转过头时,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黎正的脸。
离他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然后他的腿不受控制地往前奔去,直到扑进了黎正的怀中。
跑了十年的雪路,今天他终于到了。
黎正双手捧着张安意的脸,喘着粗气,看见他脸上的擦伤时,他的手抖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因为累着,还是因为冷,或是因为激动,他捧着张安意脸的手就那么不断的颤着。
接着,他笑了出来,眼眶也湿了,鼻尖变得无比的酸楚,
一眨眼,在这个冬眠的世界里,有几颗温热的湿润在脸颊上滚落,一旦掉下来就止不住了。
张安意紧紧地将他拥住,摘去手套,抚过了他堆满细雪的发顶,
“傻黎正,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哭什么……你这样别人还以为我死了你哭坟呢。”
那么说着,他的声音也变了调,接着,他的眼眶也跟着湿润了。
寒风凛冽地吹过,发出呜呜的声响,一时之间,他竟有点分辨不出那是哭声还是风声。
“小意,对不起,对不起……”
“让你久等了。”
然后,当天晚上,张安意才得知了十年前雪灾封路,火车无法行驶的事情。
那年,他等了一天一夜,黎正也等了一天一夜。
他离开这座城镇时,没有等到黎正,
黎正离开这座城镇时,也没有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