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将军疲惫的声音传来:“都放下吧。”
原来是这样……原来京城的情况是这样的,张将军只觉得这一切都没有什么意义。
随着士兵们放下武器,那些暴起的百姓们却还戒备着,但他们也没有趁机冲上去作乱。因为他们都受控于郭将军,牢记郭将军的命令——他们只是在这里拖延时间,当然没必要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打起来。
何况,开城门不就是他们的诉求吗?
现在大局已定,诸葛清打算立刻去城门口开城门,可是,已经不用他去了。
城门口那边传来惊天的喊声,马蹄声,一列乌泱泱的军队冲入城中,这列军队非常有素质,见人不杀,反而喊着投降不杀之类的字眼。
紧接着,马上的那位将军认出了希衡,翻身下马,毕恭毕敬:“法师!”
希衡潜入碧水城中,使用神行术时,就告知了部下在城外接应,说了如果城内打开城门,则不要犹豫,立即进入。
部下们原本以为法师在说大话,没想到,碧水城居然真的打开了城门。
这位将军朝希衡行礼,希衡颔首:“田名呢?让他接手碧水城,其余一例照旧。”
希衡说的照旧,指的是军队军纪方面,那位将军自然立刻遵守吩咐。
希衡的军队军纪绝对算是最严明的,严明的根源在于她不缺钱粮,别说萧郡作为根据地,就说希衡抄了这么多世家大族,钱粮也够她用了。
古往今来的军阀,想要钱粮,无非三种法子,第一种就是自己种,在自己的城池发展经济,这条路最稳当,可是坏处也就在于时间太长,有时候根本来不及等着地里的庄稼成熟。
第二种法子就是靠赠送,比如一些家族有远见、愿意支撑某军阀,用钱粮换取未来的地位。
前两种法子都很温和,可最后一种法子,也是被历来军阀用得最多的法子,就是抢。
要么抢平民,要么抢世家大族,要么就是都抢。但大多数有远见的军阀,不会和世家大族真正闹翻脸,威胁威胁,拿到好处也就罢了,反而是平民遭殃最多,不只要被抢,还要被杀,被屠城。
可希衡完全不是这样的军阀。
她根本不怕得罪世家大族,对那些罄竹难书的世家大族来说,希衡抄家绝不手软。
这样的行为,让希衡被不少世家抵触,却也大大缓解了她的钱粮压力。很快,希衡的军队就去彻底接手了碧水城,而在这一片井然有序的规则中,还有一抹难以消弭的血色。
那就是郭将军。
一个木制托盘被呈上来,端着托盘的士兵满脸青灰,嘴唇发抖。
他手中的木制托盘处传来极大的血腥味。
张将军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看向这个士兵,他记得,这个士兵是老郭的亲信。
张将军此刻也顾不上诸葛清和希衡了,立刻问:“这是什么?”
士兵哭丧着脸:“是……郭将军的人头。”
张将军心道果然如此,他虎目含泪,掀开木质托盘上的黑布,黑布之下,果然是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正是郭将军。
希衡也听说过郭将军的名讳,立刻看来,诸葛清更是大为震撼:“郭将军为何如此?”
那士兵道:“郭将军自戕之前,说,他生受君恩,也受殿下之情,却要打开城门,作叛将之举……郭将军说,唯有一死,能够抹平他的罪孽。”
这位郭将军愿意为了碧水城中的百姓打开城门,也会为自己背叛了军人的天职去死。
他实在是一个和张将军完全不同的将军。
这样的人太忠义了,也太好了,乱世里,越是忠义的好人,越容易被逼死。
张将军把眼泪活活给憋回去:“这老郭,我就说他天天捧着本书读,是读傻了!”
张将军和郭将军是多年的好友了,可是,他们经常意见相左,有时候喝酒都喝不到一块儿去,可是,再多的小摩擦,都无法掩盖当初郭将军和张将军多次在战场上同生共死的情谊。
如今郭将军自戕,张将军悲痛之余,也有些自责。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之前一意要让城中百姓死,才使得郭将军走了绝路?
张将军越想,越痛苦,早知都要打开城门,他何苦如此?郭将军也就不会死了。希衡发现了张将军的不对劲,现在郭将军已经死去,如果张将军再因为自责,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那她就又折损一员大将。
希衡可是打算收编张将军的,张将军和金麓王朝有仇,这一点就足够张将军被希衡使用。
希衡及时开口:“郭将军为民而死,我们自该妥善处理郭将军的身后事,我听说郭将军在城中也有二子?”
诸葛清点头:“郭将军和他的两个儿子,都是难得的虎将。”
希衡道:“郭将军生前之名,定要荫庇家人,才能使得人争相效仿,郭将军的二子应该加官进爵,郭将军在京城内的家眷,我也会尽力营救。”
诸葛清点头,他现在自己都投诚给了希衡,他的手下自然也全部归属希衡了。
张将军则是目光一闪,他既为老友感到欣慰,又被希衡的话勾起了念头。
如果说这位白云法师能够尽量营救郭将军的家人,那么他的家人是不是也有可能有活命的机会?
张将军暗自揣度,他偷偷打量希衡,正好,和希衡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张将军有种自己被看透的感觉,连忙低下头,希衡倒也不计较张将军的算计,人想要自己和自己的家人活得更好,算计一些,不是很正常吗?
这世上,谁若是说自己一点都不为自己算计,必定是假话。
一行人正在说话时,忽然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不好了!法师,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