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沁出去之后,半晌才走了进来,王濛心想阿尔沁居然这么快就把案卷找到了,怎料,“濛姐,窗口出了点事,需要请你去看一下。”阿尔沁语速有些急切。
王濛问了句怎么了,便放下材料,起身径直和阿尔沁一同向窗口走去。
只见窗口工作人员小陈正站在柜台后面,柜台前则站了一位背着一个巨大行李包的维族大叔,一把胡子,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打理过了,小小的身躯让他身后的那个行李包显得更加巨大,仿佛是把全部家当都放在了行李包里面。虽然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从双方的肢体语言和表情可以看出,双方都很是激动。
“小陈,这是怎么了?”王濛皱着眉问道。
“庭长,你可算来了,这位老伯他要立案,可是他连诉状都没有,而且也不归我们这儿管辖,我根本没法受理,我给他说了半天他都听不进,非要我给他立案。”看到王濛过来,小陈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非常委屈地说道。
“大叔您好,我是法院的庭长,有什么事情您慢慢说。”王濛非常耐心地问道。
由于大叔听不懂普通话,阿尔沁则在一旁当起了翻译。
大叔名字叫做巴尔图夏,约莫50来岁,是和工友一起从阿勒泰那边过来喀什这边务工的,做的是建筑工地项目,项目所在地在隔壁麦盖提县,但是在直线距离上项目离荒地镇要更近一些。和他一路过来的工友在几个月前因为家里有事提前回去了,现在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在这边,本想着干完这个月之后也回去,但是工地承包商不知道是因为资金链断裂还是因为什么原因,已经连续两三个月都没有发工资了,直到现在,工地上还有好几万的工资没有结给大叔,大叔因为有孩子正在上大学,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工地上迟迟结不了工资,情急之下,大叔才不得已找到了法院。
王濛听着阿尔沁的翻译,心里是五味杂陈,虽然说王濛也是打心眼里同情大叔,但是按照管辖权的设置来看,荒地镇法庭确实还是没有管辖权,没有管辖权就确实可以不立案。
王濛正在想着怎样给大叔解释,此时窗口的小陈抢先了一步又给大叔用维语解释了一遍:“大叔,刚才和你说过了,因为项目本身是在麦盖提县,虽然只是离荒地镇比较近,但是由于不在莎车县境内,所以本身应当去麦盖提县起诉立案,从管辖上来说,我们根本就没有管辖权,这个是要讲道理的。”
“怎么会没有管辖权!我这辈子听别人讲了这么多的道理,我第一次听到法院给我讲道理的!你们不管那谁来管!”大叔情绪瞬间变得激动,双手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一直在快速地颤抖,但是好在大叔并没有情绪失控。
见状,王濛赶忙上去打圆场安抚大叔的情绪,但是大叔却根本听不进去,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什么,阿尔沁也是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知如何翻译,场面一度混乱。
大约维持了一两分钟的时间,王濛脑子快速运转,率先打破了这混乱的局面,王濛先喊小陈不再解释,又让阿尔沁请大叔先冷静下来,待两边都冷静下来后,王濛这才对小陈和大叔两人开口。
“虽然按照规定来说,您的务工费本身应当是麦盖提县来立案受理的,我们这边是属于莎车县,两县各有各的法院,不是同一个法院,但是因为您现在的情况,咱们这边可以先受理您的事情……”王濛说道。
小陈瞪大了双眼,显得很是疑惑,还没等王濛说完,小陈就打断了王濛“可是庭长,我们没法管辖呀。”
王濛给小陈比了一个手势,然后接着说到,“我们受理之后,再通过电子系统跨域立案,帮你把案子转交到麦盖提县法院去,这样就不需要您再跑到麦盖提县去立案了。”
阿尔沁一字不差地翻译了过去,大叔听到王濛这样说,情绪明显好转,小陈这时也醍醐灌顶般开了窍。
“但是,庭长,还有一个问题,大叔他没有起诉状,这可怎么办。”小陈问道。按照规定来说,法院人员是不可以帮当事人写起诉状等材料的,荒地镇法庭不像上海市法院,配备了智能化文书撰写机器,因此王濛还确实没有办法像在上海法院一样,帮大叔把起诉状给写了。
不过好在,院楼的另一边就是司法所,司法所的同志倒是可以代劳,王濛突然想到。
“起诉状看这样,可以请对面司法所的同志代劳一下。”王濛说道。
大叔的眼里好似重新燃起了希望。
站在一旁注视警戒的王汉也过来帮大叔把行李包放下存好,然后王濛领着大叔向对面的司法所办公室走去。
虽说是司法所,但其实更像是一个小小的办事处,三个办公室其中一个是常年关闭,因为镇上本身也没有太多的事务需要处理,因此值班的人员基本上都是来看一眼或者待一会后就去到对面的镇政府院楼里做其他事情。另一个办公室多数时候则是常开着的,门上挂着一个102调解室的牌子,每天上班时间都能看到一名穿着白衬衫的瘦男子从对面镇政府院楼过来,然后在办公室里面坐着,下班后又回到镇政府院楼去。听阿米娜他们介绍,应该是县里司法局聘请的律师派驻在荒地镇司法所这边,而且看着不像是本地人,大家和他打交道不是特别多。
但王濛对这人倒是挺有印象,因为有一次王濛路过窗口的时候,听到他在办公室里打电话,而且说的还是上海话,这让王濛一下就记住了,但是因为业务上交集不多,所以也一直都没有机会交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