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建业听完她这话想了下,说:“这点你像你妈。”
“像妈吗?”
“你可能忘记了。你妈带你们去玩时,你妈自己准备东西,让你们自己也准备东西,到了出发的时候,就把你们多带的东西直接扔出了车外。”
白露听完这话挺吃惊的,如果她没有记错,她和自己妈,在保定是住到她上高中才回的燕京。白建业说她母亲带他们去玩的场景,根本没有过。
“爸,你是不是记错了,我和妈住在保定。”
“我怎么记错了?”白建业好笑地看着她,“你忘了?你和你哥,都几岁了的时候,她还带你们一起去了古长城看枫叶。”
白露终于记起,母亲带全家去古长城看枫叶的经历,那是发生在她哥都结婚了,而且她和君爷也在谈恋爱的事。那时候,应该是国庆,她和她哥有空回家。
看来,她和自己父亲的时间观有点差异。平常人,想的都会是小时候父母带自己去玩。而她爸,想的是,他们儿女都二十好几三十好几了,才带他们去玩。
白建业,似乎对于她们母女俩委屈住在保定的日子,并没有多大的愧疚感。所以,对她提起保定时,神情平静,说话也没有故意绕弯儿。更令人惊奇的是,白建业一点都没有愧疚到因为小时候的某些事儿不能带他们去玩,而是提及到他们都七老八十了有和母亲去玩。
白露越想,越感觉到自己的逻辑,和自己父亲不是一个世界的。
不,普通人的逻辑,怎么可能达到白建业这个境界?
她父亲,是个天底下最奇葩的人了。
“爸,你怎么不睡?”白露转移话题,以免一激动,和父亲争辩起来。
“人老了,晚上睡觉睡不着很正常。睡眠时间,比你们年轻人短的多。”白建业说,“可能是因为,离生命终结的时间越近的缘故,越不舍得睡。”
她爸,果然如她儿子说的是个大艺术家,说话都诗情画意,像极了散文。
“睡不着,躺着休息也好。老人家骨头疏松,经常腰酸背痛的,在床上躺一躺也舒服。”白露借用老公的医学知识说。
白建业像是看穿她意思,问:“是不是陆君和你说些什么了?”
“他能和我说什么?”
“你不要怨陆君。他是个很可靠的男人,这个我知道。他不和你说,只是怕你瞎操心。其实,我这个身体不打紧的。要是紧要,你老公会让我住院,也不可能让我回家还照日常生活,对不对?”
只听父亲这颗心,全偏到了她老公去了。谁让她嫁的老公是个大能人。
白露不知道自己该郁闷,还是该自豪,该骄傲。
站着说话挺累,所以,在父亲面前搬了张凳子坐。
难得,他们父女两个,今晚能谈这么多。
以前,她尝试撬开父亲的嘴巴,都只能让白建业神游。
今晚上白建业的心思似乎没有飘远。
“你们去云南是什么时候?”白建业问。
“下个星期吧。”白露道,“要订机票,要订旅馆。准备工作的时间,比去的时间更长。”
“到时候,征征是送到他爷爷奶奶家?”
“是的。我都和哥商量好了。我和陆君去一个星期的时候,爸,你刚好到哥家里住几天。小璐,其实也怪想爷爷的。”
听女儿这样说,自己确实是疼外孙多过疼孙子的样子,白建业有些赧颜:“小璐年纪大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他沟通。不像征征,他粘着我的时候,和一只小狗差不多。”
睡在床上的包子忽然翻个身,不知道有没有听见姥爷这话。
当姥爷的狗也不错。白露猜想自己儿子听见肯定也会这样说。
“我打算你们去云南的时候,我到老朋友家住几天。”白建业终于说出今晚上要和女儿说的话。
“爸?”白露是知道自己父亲朋友不少,但是,据她所知道的,她爸那些朋友,几乎都是那种没有什么深交的,因为白建业本人本来就是喜欢一个人孤家寡人的。
白建业这时候能去找谁,想找谁。
“你们不用大惊小怪。我好久没有回燕京和朋友叙旧了。几个老朋友,邀请我到他们那儿去住几天,说说话,喝喝茶。等你们回来时,我再到你哥家里住几天。到时候,我也该回老家了。”白建业有条有理地说着。
由于之前,白建业提都没有提过自己会在燕京里住多久,他们大伙儿,都误以为白建业或许这次回来是会在燕京久居了。
其实真心想想,不太可能,首先她哥会顾虑她爸的身体,不赞成她爸住回燕京。但是,最少,白建业呆到过年应该没有问题。
“爸,过完年再走,不行吗?”白露说。
“不是现在离过年还有一两个月吗?”
“那样,你到时候,过年的时候再来,不是来来回回很麻烦?”
“麻烦也是我,不是你们。我退休了,没工作的闲人了,又怎么会麻烦?或许,今年你们过年,可以回白家村陪着我过节。”白建业后面那句话,像是无心提起的,随口那样一说,就收了嘴。
白露却听得有些诧异。如果她没有记错,她和她哥从来没有在白家村过年。
这其实不太应该,万大爷早就因这个事发过难,说他们这些年轻人不懂得归根落叶,只知道忘记了自己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