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穿着长衫且很干净的男人从大车店里走了出来,他在门口伸着懒腰跟没睡醒一样,还很客气的和店小二打着招呼,像是自己的出行,打扰了人家休息。
这是个很谦卑的人,不管走到哪都冲人点头哈腰面露微笑,连夜晚在路灯下摆摊的馄饨摊老板,他都很客气的问候一句‘还没收摊呢啊’,像是谁都认识。
只是那张脸……
有点吓人。
他的笑很假,不,准确的说,整张脸都很假,假的像是画上去的,尽管脸上也有肉褶,但笑容就跟硬挤出来一样。这人走在街上要是不笑,会让人觉着他如同一句尸体,跟不会任何表情差不多,笑起来又让你怀疑真实度。
此人慢悠悠走向了百乐门,进入时,百乐门内一片狼藉,膏药旗扔了一地,日本花魁的折扇、日军军装内的白衬衫、女人的内衬,随处可见,像是刚举办完大型聚会,还是见不得光的那种。
这儿,是曲光刚接下来的买卖,原本的老板让他找了个通匪的名头扔进了宪兵队,所以宪兵司令部才把庆功宴后的欢愉地点定在了这儿。
他走了进去,看见了像是领头的二迷糊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抽烟,主动微笑着靠近,并递上名片说了一句:“您休息呢啊。”
二迷糊吓一跳,人能长成这样实在是不多见,可接过名片,他一下就站了起来,上面清清楚楚印着‘安徽劳工会’字样。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安慰劳工会可不是什么工厂的工会组织,此组织坐落于上海,创始人叫王亚樵,以身别利斧、腰间藏枪、善用炸药著称,常年对欺压劳工的富商、卖国求荣的汉奸痛下杀手,连黄金荣杜月笙这样的大亨都得给上三分薄面。当年少帅落难藏于上海,就是这个王亚樵以死相逼让他回东北抗日,最后还是杜月笙帮忙解了梁子。
“您来了,我们爷正在等您。”
二迷糊引领着此人就往后面走,进入了办公区的办公室,曲光正在和一个日本女人摸摸搜搜,她,是三木给予的赏赐。
“曲爷,爷?”
二迷糊提醒着说完这句话,曲光才从欢愉中抬起了头,当不老实的手松开,那个日本女人极不雅观的起身扣好衣服扣子,由始至终,都不觉着害臊。而那个特殊的男人更没看上一眼,仿佛她根本就不存在。
“安徽劳工会的。”
曲光接过二迷糊递来的名片,连连点头:“哦~”拖着长音问候道:“这一路挺辛苦吧?”
“还行。”
打哪来的,路上经历了什么,他是一个字都不多说。
“这次托人把你请来啊……”曲光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本想给许锐锋扣个屎盆子,说他是北满天字号大汉奸,可一想起自己的身份,愣是把所有话憋了回去。
那人又笑了一下:“给我名字就行,至于他为什么该死,是你们之间的事。”
“好!”
曲光赞叹了一声:“听着就专业。”
曲光连忙在笔下刷刷点点写了许锐锋的信息和资料递了回去,当那人接过的瞬间,打开了抽屉,从里边拿出两根金条:“说好的五根,先给两根,事成之后另外三根一并奉上。”
自从有了地位以后,曲光更喜欢通过简单的手段解决问题,像是雇佣张红岩绑架李邵阳的孙女,又像是雇佣这个人,去杀许锐锋。毕竟钱是个好东西,有了这东西,你能省掉很多中间环节。
他将金条收入了怀里,转身,走了,像是从未来过。
当此人离开,曲光立马询问:“二迷糊,你找这人靠谱不?”
二迷糊连忙说道:“我的爷,这是货真价实的上海‘安徽锄奸团成员’,要不是和王亚樵闹了矛盾来了东北,在南满竖起一杆大旗,咱想用人家根本不可能。”
“这人的风格和之前的许锐锋差不多,不显山不漏水,靠着一张‘安徽劳工会’的名片打开局面后,就拿这张名片当成了招牌,如今人称南满第一杀手。”
“南满第一……”
曲光若有所思:“这回南满第一和北满第一终于碰上了,可惜的是,咱们的北满第一还站不起来,一场好戏,瞧不上喽。”
“爷,还瞧什么戏啊,我现在恨不得许锐锋马上死。”
……
碰、碰、碰。
敲门声响起时,浑身酒气的许锐锋在瓦房店敲响了自家房门,在他身后推着轮椅的,是监狱司机。
吱呀。
当温婉从门缝里瞧了一眼,看见了老许的这张脸,打开房门,司机才很懂事的说了一句:“典狱长,我明天早上来接您。”转身离去。